間能聚起來的力量有限,只能是堆泥築堤,而揚子江夏秋過境的洪峰,又實在兇猛,泥堤常常是十年九潰,年年都花氣力進行修整。
實際上,只要人不居在易潰區,民堤之後還是能搶出大片的耕地。
潰堤雖有損失,但潰堤泛洪過後,能有效增加土地的肥力。在潰洪過後、來年洪汛過來之前,能搶種一季麥子,即使潰堤有損失,相比較而言,收成還不比丘山之間的旱田差。
只是這些年來接連戰亂,才使得這一帶的民堤灘田給連年的洪水摧毀,完全不能耕作。在淮泗戰事過後,江寧對廬州的抽稅又十分重,加上廬州自身的養兵,使這周邊的民生越來越艱難,沒有好轉的可能。
劉直站在船頭,還能遠遠看見孤零零矗立在江灘之間的一段段殘堤,心裡頗為感慨。
劉直少年家貧,才入內侍省為宦臣,但敢於苦讀,故而為郝宗成所重。以往功利心太重,對民生之事倒有太多的感慨,倒是一場牢獄叫他反思良多,想想自己這些年來走南闖北,見識之廣,遠非其他宦臣能比,即便放官地方,也能當一名良吏。
劉直在船頭胡思亂想著,午後日頭西斜,便看到銀屏山之後的居巢縣城。
居巢這邊,由余心源出面來迎。
劉直攜太后旨意,實際代表淮東而來,但畢竟只是位居張晏之下的內侍省少監――迎不迎太后懿旨,西逃的眾臣還沒有打定主意,這時候自然不會大肆出城來迎旨。
看著碼頭邊的兩乘牛車,牛車四壁無擋,頂蓋也是臨時用綢布所糊。
劉直心裡輕嘆:倒沒有想到皇上與百官逃來居巢會落魄到這種地步,連幾輛馬車都湊不起來。
餘心源與劉直寒暄過,能猜到劉直已經投附淮東才會給林縛從大牢裡放出來任用為使,但想到自家以後也要在淮東屋簷下低頭,對劉直也沒有不那麼疏漠。
兩輛牛車在隨扈簇擁下緩緩駛往城裡,居巢城裡一片狼狽,雖說都是駐軍及西逃官員的家小及隨扈,但還是雜亂不堪――千餘戶的小城,一下子塞進去小十萬人,擁擠之狀可想而知。
隨扈族擁著牛車往諸大臣臨時議事的東城文廟行去,塵土飛揚的街道上擠滿了人。
為換更多的糧食,好些官員的家眷或官員自己,都顧不上身份,拿出金銀細軟來,到大街來跟別人交換米麵或珍貴的、十數日未嘗一口的肉脯子。
給徵為行宮的縣衙前,亂糟糟跟集市一般。
雖然才二十天多些的時間,往日在江寧城裡富貴無比的權宦人家,已有諸多的破落相了。
劉直也沒有得意洋洋,回過頭想問餘心源皇上近況,“嗖”的一聲異響,只當是風吹過,直接弩弓發射出來的短箭扎中胸口,劉直才意識到自己在居巢街頭遇刺了,遠遠看見人群裡有個冠發青衫的男子往裡巷鑽去,遙指過去:“刺客在那裡……”
餘心源悔恨得想抽自己一巴掌,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城裡藏有刺客,竟然還是選擇劉直入城之時行刺――餘心源惶然間派隨扈循劉直所指去追刺客,爬上劉直的牛車,抱身嚎哭:“劉大人,你可不能死啊!”
餘心源往淮西之前,鐵心想著淮東會對西逃官員進行清洗,在垂死之時有掙扎之心,從淮西回來之後,心境又是不同,心想著只要促成皇上還朝,在淮東那裡雖說討不了好,但保親族、安養晚年不成問題,誰能想到劉直會在居巢街頭遇刺?
劉直要是遇刺死了,淮東還會、還敢派哪個大臣來談判?
淮東不談了,那就只會在江寧直接廢帝另立魯王,這邊不降,那就只能等淮東大軍開拔來大打出手……
餘心源幾乎能想象到即將而來的血腥,心緒起落,如此的動盪,叫他如何能控制住不放聲大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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