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翰成說道:“帝歸江寧後,爾等與淮東相抗衡,在外不在內,保全餘大人、王大人,對大家都有百利而無一害。王大人此時雖說臥榻不起,但也應是明白人……”他說這話,眼睛卻看著左承幕。
這些人裡,左承幕跟淮東的恩怨最少,而實際從謝朝忠領兵之事開始一直到永興帝棄都西逃,左承幕都竭力反對——要是左承幕自屈身份,向淮東低頭,說不定下場會比其他人都好。
“楚王爺所說是理,”左承幕不動聲色的說道,“餘大人、王大人也無大錯,當真不能交出去給淮東欺負;而將來帝室如若能重振,非要依仗淮西跟江州軍不可,戶部文牘盡毀,那戶部還有幾十萬兩銀子,實在也沒有必要再運回江寧去……”
元翰成、張晏、程餘謙都虎視眈眈,左承幕想不跳上賊船都不成。
元翰成說“在外不在內”之類的話,意圖也很明顯。
隨帝西逃,糧草缺,但金銀珠寶不會少,西逃時戶部、工部、內府以及江寧府衙的儲銀都給搬了一空,隨行官員西逃時,也都將能帶的金銀細軟帶上,便是腳下這棟宅子裡,王學善倉促之時帶了逃出江寧的銀子,就有二十多萬兩。
張晏、程餘謙都貪財,但更貪權勢——沒有權勢,財產越多,越是菜板洗淨待宰的魚肉。只要保住權勢,多得或少得十幾二十萬兩銀子,都還不放在他們眼裡。
但這些銀子對此時窘迫的淮西及江州軍就格外關鍵,得之就能多增加一分實力,多一分跟淮東對抗的底氣。
元翰成什麼心思,再明白不過,左承幕索性幫他說出來,以示跳上他們的賊船——也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平安。
張晏說道:“當初戶部辦錢莊投了五十萬兩銀子,轉眼間損了一乾二淨,這時自然沒有帳目可查,王學善這邊抄出二十幾萬兩銀來,幾萬兩零頭要拿出去應付江寧,扣下二十萬兩銀,還有三十萬兩銀的缺口,餘大人、王大人他們想必也願意給填上……”
元翰成大喜,說道:“張大人對帝室才是忠心可嘉啊!”
張晏笑了笑,有幾分苦澀,他本也欣賞林縛,但從湯浩信死,他就必然要站到淮東的對立面——唯有淮西與江州軍以及荊湘、湘潭的實力越堅實,他們回江寧之後才會越有保障。
陳華章、陳華文所代表的陳氏,跟淮東早就結有善緣,此時投附過去,還能保住根本;張晏宦官一名,沒有宗族勢力及鄉黨可以依仗,要是對淮東放棄抵抗,給放貶、客死異鄉都是好結局。
官斗的殘酷性,張晏瞭解得比誰都深刻。
這邊談妥,當即派人去請餘心源來,又派人去將臥病在床的王添請過來。
餘心源回去心寒如水,再過來聽到還有轉機,只要掏出十五萬兩銀子就徹底的跟張晏、程餘謙、左承幕綁一條船上,他又哪裡顧得上心痛那點銀子,忙不迭的應承下來。
王添臥床不起,也是在病榻之上由兩子給抬過來議事。楚王元翰成、劉直來居巢之事,都沒有知會他,突然間將這麼多事情告訴他,王添一時間也難以消化,損耗精神良久,王添將細枝末枝考慮通透,也只能附從張晏他們。
此事談妥,餘心源問道:“這事是不是該啟奏聖上知道?”
“該!”楚王元翰成說道。
自從持刃砍殺宮女之後,永興帝就留在室裡靜養,後宮妃嬪以及兩個年幼的皇子都畏懼著不敢過來伺候。
好在張晏等隨侯大臣做主,永興帝亂髮脾氣,內宦及宮女也有膽不予理會,只是小翼伺候,不讓永興帝傷了自己。
幾天時間過去,永興帝心間的狂躁、憤恨也就給強壓下來,只是身體越發的虛弱,拿起銅鏡照看,幾乎以為是另一個人,面頰深陷、長髮凌亂枯黃,眼睛裡都是血絲,強坐在那裡都在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