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想到了鍾未昔,想著她單薄的身影,老年人一樣佝僂、彎曲的脊樑,還有那小的可憐的衣服,那根本不算是衣服,再身材嬌小的成年女孩也穿不上。
而那雙看到他本該是仇恨的眼睛裡除了死灰還是死灰,他好象被她從人生的軌跡中踢掉,又好象根本沒存在過。
這項認知讓他的心又不可抑制的疼,所有人都以為他冷血,看她被判刑後沒一點反應,甚至在審判那天他也沒出現,正常在做自己的事。
可是又有誰知道他內心的煎熬?
他年少時的稜角在肖鷹和洪塵離開後漸漸磨掉,心思也修煉的日漸深沉,能藏得住事,在人前做到面無表情,冷漠不近人情,又有誰知道人後的悲涼。
闖黑道那麼久,見過的血腥事多了,她的案子宣判尋那天,他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心在顫抖,呼吸困難,彷彿下一口氣上不來就會窒息而死。
在宴會通往樓梯的側門,他在樓道口抽菸,無意中一抬頭,看到她和一個穿衣光鮮的女孩下來,那女孩的手眼看要推她下樓,他在這時候出聲幫了她,假意質問她們為什麼闖進他的宴會。
那女孩心慌下住手了,可鍾未昔不看他,目光呆愣,行動遲緩,好象看陌生人一樣打量著他的穿著。
救了她免於滾下樓梯,當時他問自己這算還債嗎?今晚又無意中救了她,他又問一遍同樣的問題,沒有答案。
開車要送她,她不開口,他在街上轉了會才想到她出現在那片混亂的小區,可能居住地就在那兒。
那個對她動手的男人從身手和看他的眼神可以判斷應該是道上的人,有可能是殺手,不想再看她陷入危險,他帶她去了西郊別墅,那裡是他兩年來習慣性居住的地方。
不知為什麼,他送她到了之後沒做停留,驅車直接出來了,然後直奔這兒。
黑司曜一口喝掉威士忌,有剎那間的恍惚,旋即拿了外套旋風般跑出門。
在玄關換鞋,樓梯口有道清脆的聲音,“剛來又要走?”
他破天荒抬頭,朝只穿一件睡衣的付施婕看過去,“嗯。”
“公事還是私事?”付施婕歪頭追問。
他拉門的手一頓,今天付施婕的話有點多,抿了抿唇回答,“你睡吧。”
從城市這頭到城市那頭,他有很久沒這樣開車繞一座城市奔波,車子進入位於西郊的別墅時,目光一怔,那屋前的臺階上一個被風颳得隨時像要飄起來的瘦弱身影仍站在他離開時的位置,姿勢也沒變。
幾分鐘後,一前一後進去,他前腳進,她後腳遲了一分鐘,誰也不說話。
他本來以為她不會願意和他住在一個屋簷下,誰想她的反應平靜,一點沒有想歇斯底里質問他當年真相的痕跡,呆站了一會,拖著步子,動靜不太連貫地爬上了樓。
偌大的別墅靜悄悄的,平常他一個人住習慣了冷清,今天多一個人依然如此。別看她動作慢,卻好象走路輕飄的沒聲音。
當晚,他在書房看檔案到凌晨,這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一個人開車回家,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檔案,最後一個人入睡。
一天的折騰,他真的累了,一手撐著額頭,另一隻手揉著鼻樑骨,揉著揉著打起了瞌睡。
“嗚——嗚——嗚——”
睡夢中有凌厲的聲音把他拉醒,書房裡籠罩著靜謐的氣息,那聲音很凌厲像冬天屋外刮的寒風,可聽上去不像,好象是別墅裡發出來的。
多年的警惕與習慣,他隨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摸出一把手槍,輕手輕腳拉開門走出去。
在樓下轉了一圈,每個房間都觀察過,沒找到,那聲音斷斷續續,絲毫不受影響,時而如索命的利鬼發出的凌厲哭聲,時而又緩和下去,低低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