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刀何在?
刀仍在袖中。意識到這點時蘇夢枕便鎮靜了下來,緊跟著發現自己的身體從未有過如此輕鬆的時刻,一身隨內功進境如影隨形的沉痾竟似緩解至幾年以前。
難道仍在夢中?
蘇夢枕雖名中帶夢,卻從不曾做過軟弱的夢。這種消磨意志的夢困不住他分秒。於是他睜眼。奮力從夢中睜眼。
睜眼看到硬榻青帳,是客棧的常見佈置。剛剛那個白衣少女臉貼臉打量著他,臉上的尷尬之意更濃。
“呃,”季卷尷尬地說:“第一回給人運功療傷,一下子用力太猛了,實在對不住。”
蘇夢枕猛地坐起身。他想起了意識消失以前的事,進而明白眼前少女把他弄暈,又把他一路拖進了客棧。他臉色鐵青,比剛才寒毒發作時還要難看,一雙冷眼硬梆梆地瞪著她,然後堅決地在床上轉過身。
他似乎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和這女人打任何照面了。
他背對著季卷,仔細研究客棧窗戶格紋,似乎要從紋路里看出一張藏寶圖一樣,同時說:“多謝!”
季卷滿不在乎地一揮手:“你身上的傷好像是從嬰兒時期就有了,跟你肺腑糾纏,哪怕我的‘神照經’修為剛邁一大步,也沒辦法徹底修補,只能做些溫養,叫你多活過幾年。所以你要多加保重身體,至少別像今天這樣,在傷重時勉強出手。等再活幾年,說不準我內功大成,再遇到你時就能救你一救了。我那廂還有客人要見,先告辭了。客棧已包了一月,你好生休息,休息好了,隨時離開就是。”
她把這串類似道別詞說完,便拍身而起,迅速拐入客棧另一間房。在房間裡,“神針門”神針婆婆的大弟子正不耐地等著她,見她一進來,就說:“是你託人說要出高價收我繡品,結果一見面就讓我好等?”
“前輩莫氣,”季卷笑眯眯地從懷中掏出足量金銀,“我向來仰慕前輩繡工,在價格上,絕不會令前輩有一點不滿。”
見那婦人臉色稍霽,她才又拿出幾張人力紡織而成的棉布,湊近了問:“我也自幼喜好織繡,聽聞前輩出身江南織繡世家,可否指點一番我拿家邊野棉織布的手藝?”
婦人隨意瞥了一眼,只覺得她拿出的麻布實在粗陋,看在金銀份上才接到手上,仔細一捻,臉色立變:“這不是麻,也不是羊毛?你是拿何物紡織成的?怎麼從未有人拿此物嘗試織造布匹衣物?”
季卷見她上鉤,笑得更甜,笑出兩個酒窩。她甜蜜地拿回棉布,在婦人拉絲的視線裡摺好、放回懷裡,才不疾不徐道:“前輩自然未曾聽聞,這是棉花。我們青田幫在福建試種多次,如今畝產已有百斤,只是紡織工藝仍是粗糙。想到前輩出身神針門,自身繡藝又獨步天下,才想來請前輩往福建客行一趟,一道研究這‘棉’的種種妙用。”
婦人的一雙眼已凝在遮遮掩掩露個角的布匹上,啐道:“你這小滑頭,想騙我過去,還打什麼仰慕已久的旗號!”她腦中已在回憶平時只當觀賞的棉居然還有這種妙用,忍不住道:“你且再拿我看看,我就隨了你去福建!要是你說的話有五成為真,我喊神針門整個搬遷過來也是無妨。”
二人在室中密談許久,等完全談妥,季卷送婦人再歸來,見那個病號居然立在客棧外,聽到她足音,立即抬頭道:“我要走了。”
季卷又談定一件大事,此時心情正好,於是笑道:“走便走,我連你名字都沒問,你何必還非要等著知會我一聲?”
病號表情一沉,冷冷道:“我樂意!”
他說完這句,又斜睨她一眼,說:“與你談話的是‘毒紅針’應紅,脾氣古怪,常因小口角將人當場刺死。你與她合作,小心分寸。”
這才是他特意留到此刻要和季卷說的話。季卷恍然,覺得這人除了說話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