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延安府,劉家人所作所為、所制輿圖他前兩天也看了,確實不一般。
輔政官員出身的楊鼎瑞、縣衙主官州府稅官出身的劉向禹,再加上知兵的劉承祖,這幫專業人才折騰起造反的事兒……流竄三省做賊的曹耀還真覺得自己得靠邊站。
人貴在自知。
曹耀自認做個盜賊巨寇、逃命苟活,他算專業。
但在州府範圍,抽朝廷的龍筋,這活兒他確實幹不來。
他們思考問題完全沒在一個層面上。
“大事還得你拿主意,我這趕鴨子上架的狗頭軍師,也就能憑經驗給你查個漏補個缺。”
曹耀提醒道:“反正我覺得呀,手上這點匠人,就算在山裡藏住了,一年做四十杆,做到崇禎二十七年也才一千杆銃,咱倆墳頭大樹都參天了。”
至於提升匠人數目把生產力提上去的事,曹耀壓根沒提,因為沒必要提。
就不說老師傅帶學徒有多難,單打鐵用火、水、糧、炭,眼下的陝北,沒幾個地方能供他們這樣折騰。
而且量大了哪兒來那麼多鐵啊,這年月礦工都跑出去搶吃的了,誰還挖礦?
“崇禎二十七年咱倆墳頭就長大樹了麼?那命也太短了。”
劉承宗嬉皮笑臉說出一句,而後收起笑容道:“別的都好說,其實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找地方,我這兩天都在看地形圖,有倆心儀之選。”
“哪兒?”
“西川河。”
“你是說……王莊?”
曹耀對西川河可太熟悉了,那就是他們搶秦王莊子的地方。
劉承宗點頭道:“之前咱不知道,那附近有窯場、有水、有地,非常合適,不過那比府城離鄜州近,官軍來了很顯眼。”
“另一個在安塞,杏子河西北,也是王莊,比早前那個更大,早年是藩王牧地,養羊牧馬的地方,後來種田設莊,我讓郭扎勢和魏遷兒去探探,要是還沒被人搶,正好咱也缺糧。”
曹耀問道:“有多遠?”
“一百四十里。”劉承宗輕鬆地說出這個距離,搖頭笑道:“現在可容易多了,縱橫百里根本不是問題。”
做壞事不能讓人看見。
不讓人看見有倆方法,第一個是始終活動在別人視線之外,就比如晝伏夜出。
所以上次搶王莊,他們趕夜路分批運送,百里路程他們往返運了很多次,前後折騰了近十日才把糧食帶回來。
至於第二個方法,是捂住別人的眼睛。
如今的延安府城,已經被劉家人把眼睛捂住了。
“好,既然你選好了地方,我這就讓炮哨去準備,等郭扎勢跟魏遷兒回來,商議一番做什麼準備。”
曹耀點頭應下,設不設定軍器局對他來說無所謂,但對所有人來說,弄到糧食很重要。
他說這是好事:“也能瞧瞧楊耀的本事……你說這次回來與承祖合營,怎麼沒了動靜?”
“不合了。”
劉承宗搖頭道:“早前想簡單了,過天星與王和尚闖塌天,都是自成一營,雖是合兵共進退,卻與咱同高師傅情況一樣,整編不了他們的部隊。”
“若而單同兄長合營,又會讓他們沒了人手,家裡如今在做的事也很重要,將來能起到更大的用處。”
糧草捉襟見肘,讓首領們的情況兩極分化。
有些首領,像不沾泥、上天猴、渾天猴那種,就會夾裹百姓被推著如蝗蟲一般四處掠奪。
另一些首領,比如劉承祖、劉承宗、張五這些知道邊軍厲害的人,則對兵力數量非常謹慎,儘量吸收有經驗計程車兵來吃糧。
他們勢力更小,卻也因此糧草壓力更小,有了謀而後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