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下的賬,這一日進賬五六十兩白銀,怪不得人人都說悅來酒樓是杭州城西最好的酒樓,正合上賬冊,準備回家歇息,突然聽得身後的腳步聲,他轉身去看,正是姜小芹從廚房中走出來,以白絹擦拭雙手,神色平靜。
他怔了怔,如今街巷上沒有一個人的人影,而姜家的小姐居然還留在酒樓,他不免多了幾分擔憂。“三小姐,您還沒回府啊,天都黑了——”
姜小芹彎唇一笑,比起在張家的時候,她似乎內斂平和許多,她素來是個活潑開朗的姑娘,不過在張家的這兩年,她只需做菜給張少錦一個人吃,遊刃有餘,更可天天變著法子想到底要做哪些合他胃口的精緻菜餚,哪怕一道羹湯,一道點心,她都可以耗費半天苦思冥想。但自從到姜家的酒樓幫忙,從頭到晚幾乎都沒有停歇的時候,精神再好,也經不起連日來的折騰,如今她一身頹然,疲憊不堪。
她本不必做這些,平日裡都是大姐二姐在經營掌控悅來酒樓,身為最小的女兒,她向來得到姜家最多的寵愛和關心,雖然她的身體也流淌著姜家的血統,從十歲開始就學習掌廚的手藝,天賦也不差,但她不像兩個姐姐一樣乖巧聽話,常常有自己的想法念頭,並不喜歡總是聽從姜老爺的命令,看她年少,兩個姐姐也主動擔負起了家裡的責任,而她素來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不過如今,姜老爺也年過六十了,身子也不好,而她在年輕時候跟姜老爺的約定也到了期限,數月前她察覺有人在暗中打聽她的下落,她就知道遲早會被姜家的家僕抓回去。
到了姜家,自然難免激怒了同樣倔強的姜老爺,從此之後,她免得見了自己再動怒臉紅脖子粗的戲碼,暗中到了悅來客棧從姐姐的手中接過掌廚的事情,兩個姐姐都已成家,多年來庇護最小的妹妹沒有半句怨言,甚至常常不顧家中的子女,支撐著悅來酒家的生意,如今她已經是一個成熟懂事的女子,固然不會跟年少時候一樣叛逆偏執。
姜家沒有半個兒子,姜家若不想沒落的話,姐妹們都有責任撐起姜家,她……不能逃避,也不該逃避。雖然姜老爺依舊生自己的氣,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自己的爹,將她撫養長大的家人,兩年前,她離家出走,兩年後,她重回姜家,不得不說,爹已經比兩年前老去許多,她千方百計想要找尋的新生活,不該是她避開家庭責任的理由。也不得不承認,她的任性妄為,是被寵出來的壞毛病。直到離開了姜家,她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由不得自己隨心所欲。
只希望,她徹悟的時候,並不是太晚。
她毫不在意地笑道,唯獨眼底有一抹轉瞬即逝的苦澀黯然,輕吐丁香小舌,頑皮調笑的口吻,彷彿她還是當年少不更事的黃毛丫頭。“孫叔,這個時辰我要回去了,還不是遭一頓罵?我看著他們將酒樓打掃乾淨再走,那時候我爹一定睡了,也免得打照面,各自尷尬。”
賬房孫叔卻從姜小芹的語氣之中,聽出來她在為老爺著想,不想硬碰硬,而她在酒家幫忙掌廚的事,老爺自然是知曉的,卻還是咽不下去當年三小姐離家出走的那口氣,才總是臭著臉,從不肯說一句好話。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倒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不過,小姐懂事多了,兩年後回了姜家,相信她定不會再不辭而別。“老爺就是那脾氣,您也是知道的,兩年前就不該那麼氣老爺……。”
“好了,孫叔,我心中自有打算。”她笑著將孫叔推出門去,朝著他揮了揮手。
孫叔也拿這個很有主見的三小姐沒辦法,其實姜家誰都知道,老爺是最喜歡這個小女兒的,不過姜小芹生性**,不愛束縛,不喜歡死板無趣的生活,更不喜歡活在別人的命令之下。當年她過了及笄之年後,就有過不少來說親之人,三小姐雖然不是個大美人,卻也繼承了江南女子的精緻玲瓏,天生的娃娃臉,更是讓人覺得可親友善。不過三小姐的心思,卻很難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