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車,她興高采烈地跟司機報了地址。
司機打上表,從後視鏡裡看他們一眼,問:「你們是高考生吧?」
盛棲池恍然間以為自己還穿著校服,低頭瞅了眼身上的短袖,她驚奇道:「您怎麼知道?」
「看你們的神情就能猜出來。」
司機笑了笑:「這是考完了出去慶祝吧?」
盛棲池連連點頭,「對。」
「你們這樣的學生我今晚拉了十幾波了。」司機感慨了句:「也就你們高三畢業生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慶祝,成年人都忙著低頭掙錢呢。」
計程車轉過擁堵的路口,司機又笑:「沒出成績,也沒有壓力,想做什麼就去做點什麼,人生最好的階段。挺好。」
盛棲池抿唇笑了笑。
城市的夏夜,燈火明亮,街道川流不息,街上行人悠閒或匆忙,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盛棲池扭頭去看倪不逾,看他被低壓的帽簷遮蓋住的眼睛,輪廓分明的側臉,懶散靠在座椅上的模樣,恍惚間像是回到了一年半之前,他們一起回家的那個深夜。
意氣風發的少年依然是彼時的模樣,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又似乎,變了許多。
察覺到她的視線,倪不逾抬眼,從兜裡摸出個泡泡糖,攤開手心問:「要不要?」
盛棲池點頭。
他說:「坐過來一點。」
她乖乖地向他坐近了些,他朝她傾身,眉眼垂斂,而後忽然毫無預兆地,對著她吹了一個大大的泡泡。
「……」
少年聳了聳肩,囂張地勾了勾唇角,黑沉的眸底滿是細碎的笑意。
盛棲池無語:「倪、不、逾!」
「在呢。」
他吊兒郎當地笑著,一抬手,把剝好的泡泡糖塞進她的嘴巴里,又逗貓似的,揉了把她的腦袋。
「幼稚。」
盛棲池氣鼓鼓地嘟囔了一句,也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世界熙熙攘攘,人們被推著向前。
背上責任,丟掉童真,扮上成熟,丟掉任性。
十年後、二十年、三十年後,無論過去多久,盛棲池期盼,他們都還能記起十八歲這年的意氣風發,也都還能擁有幼稚惡搞的閒情。
—
高考結束的第三天,三班舉行了班級聚餐。
王敏學特意把聚餐時間選在了這天,沒出成績,一切都是未知,沒有人得意,也沒有人失意,大家可以無憂無慮地坐在一起吃飯聊天。
再往後,可能就再也聚不齊這麼多人了。
聚餐定在中午,除了當天不在a市本地的,三班同學幾乎全來了。
嘈雜歡笑聲震耳,都畢業了,沒了以往那麼多的拘束,林浩他們幾個還端著酒杯去跟王敏學敬酒。
周冰山也來了,平時不苟言笑的男人一改之前的威嚴,被林浩孔武他們你一杯我一杯地灌得面色通紅。
聚餐到尾聲,服務員推來了定製的三層大蛋糕,大家一起許願吹蠟燭,追逐著互抹奶油,拍了無數張照片。
到最後,好幾個男生都喝多了,餐桌上一片狼藉,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跟老師告別。
沒什麼煽情難捨的場面,只有一個個吹牛逼的大舌頭。
「老師,等我功成名就了再回學校看您。」
「等我成了首富,給學校捐款,建個敏學樓。」
「靠,就你會拍馬屁是吧?老師,以後我把我兒子也送到三中,還讓你教。」
「……」
王敏學樂得合不攏嘴,上了車還在笑。
回頭,身後那群咋咋呼呼的學生越來越遠,身影逐漸變得模糊,他又笑又嘆,摘下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