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佑樘發病後,韶齡便不再偷懶,在他身邊陪著議事。
這日,幾位師傅又齊聚東閣,倪嶽緩緩念著摺子:“....夫母誕一子,必哺育使之活;天生一人,必給食使之活。此天道之存焉,亦人道之存焉。豈有以一二人奪百人千人萬人之食使之飢寒而天道不淪人道不喪者!天道淪,人道喪,則大亂之源起。”
“這是新上彈劾餘大人的摺子?”朱佑樘問。
“是的,這個月彈劾餘大人不顧關西百姓生死,執意上書修築城牆的摺子已經快把內閣淹了。”倪嶽回道。
“他們怎麼不算算若是此時修築邊防,便可節約軍餉八百萬兩有餘,又可將牆內的土地全部分給軍隊屯墾,一年可收穫糧食六萬石有餘。這筆賬兵部難道不知道嗎?”楊守陳氣憤道。
“聖上的意思呢?”朱佑樘問。
“紅鹽池大捷,暫時解了甘州之圍。如今國庫空虛,關西大旱,陛下即使心裡想修邊牆,也會能拖就拖吧。”倪嶽無奈地說。
“不可再拖,此次大捷全靠兩軍合作無間,又是奇襲。待過幾個月,冬去春來,瓦剌重整旗鼓,甘州毫無抵擋之力。”餘子俊搖頭道,“何況,楊一清穩住姚英不易。”
“那怎麼辦?聖上對李大人救甘州已經不滿,現在又不給甘州修城牆的錢糧,我們能怎麼辦?既然姚英是甘州的指揮使,就讓他自己想辦法好了。”楊守陳依舊忿忿不平。
“維新,不可賭氣。”倪嶽勸道。
“自己想辦法?”李敏說,“維新這麼說,我倒是有一計。”
眾人皆看著李敏。
“關西大旱,百姓流離失所,將修築邊牆的錢糧算在他們頭上確實不妥。但是,關西世家富戶不少,不如在這上面做做文章?”李敏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太子說。
朱佑樘眉頭緊鎖,似乎十分猶豫。
韶齡看著他臉色不渝,以為他又不舒服,想要起身去拿藥,卻被他拉住。
“關西的世家豪族,便是我朝的半個朝廷,豈是想動就能動的。”餘子俊開口道。
“是啊,去化化緣還行,若是真要他們出血,明日彈劾我們的摺子就會被批紅了。”馬文升贊同道。
餘子俊冷哼一聲:“說來可笑,世人皆罵汪直為閹黨,可是他在時,這西北的財稅至少還能收的上來,沒想到除掉了閹黨,不僅這西北的稅收不上來,每年從其他地方調撥的賑災款倒是一年高過一年,可這陝西的饑民卻是一年多過一年。朝廷從其他地方省下的口糧不知多少進了百姓的肚子,又有多少進了這些豪強的口袋。”
“那此事又只能作罷?”楊守陳問。
大家都沉默不語。
“非也。”餘子俊起身向朱佑樘一輯,“老臣明日便上書自請外放陝西,這邊牆事關我大明存亡,想必聖上會同意的。”
“餘大人要親自去陝西?”朱佑樘問。
“老臣熟悉邊境事務,修邊牆一事本就是老臣提出來的,這件事老臣去最合適。”餘大人聲音不高,語氣卻十分堅定。
“容我想想再說。”朱佑樘沒有同意。
可是餘子俊十分堅持,在眾位師傅離開後,兩人還在議事廳爭論了許久。第二天餘子俊便上了奏疏自請外放陝西,皇帝很快同意了。
自從餘大人走後,朱佑樘比以往更加沉默,常常盯著關西的地圖發呆,連膳食都常常忽視。何鼎著急便來請韶齡,韶齡想了想,讓廚房準備了幾個點心親自送去。
推開門,就聽他說:“我不餓,拿下去吧。”直到走到他面前,朱佑樘才抬起頭,抱歉地說:“是你啊,我以為是何鼎他們。”
“殿下日理萬機,也要吃口東西。”說著,趕緊往他嘴裡塞了一塊綠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