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就這樣沈浸在三個小時的靜默裡,阿海,年長的吸血鬼,終於忍不住打斷聖耀鐘擺式的自我放棄。
“喂,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敲腦袋的習慣?”阿海問,他覺得不管是人還是吸血鬼,持續不綴、連敲三小時腦袋這種舉動都是相當罕見的。
“小學二年級。”聖耀說,停下敲腦袋的壯舉。
“你都敲這麼久?”阿海問,將遊戲畫面結束。
“看情形啊。”聖耀感到頭很昏。
“看什麼情形?”阿海又問。
“看是我先敲到睡著,還是有人打斷我,或者是我突然想到別的事了。”聖耀說,他的脖子簡直快鬆掉了。
“真是奇才,你最厲害敲過多久?”阿海露出笑容。
“沒算過,這種事哪有人想算。何況我常常敲到睡著。”聖耀雙手扶著腦袋,但阿海還是變成三個移動的畫面。
“喂,剛剛真對不起,我忘了你是新的吸血鬼。”阿海突然爆出這麼一句。
“沒關係,是我不對,害你們這麼多人死掉,又害得大家現在快被追殺,我還說出那種話,我很難為情。”聖耀說著說著,又開始敲頭了。
“你不要敲了啦!”阿海笑罵,捧住聖耀的腦袋。
“喔。”聖耀說,他感覺到阿海冰冷卻溫暖的雙手。
“我剛剛想到你的混名。”阿海笑著。
“嗯?”聖耀好奇。
“敲腦袋的。你覺得怎麼樣?”阿海得意地說。
“爛透了。”聖耀老實說,兩人哈哈大笑。
“對了,你為什麼會變成吸血鬼啊?”聖耀看著阿海,三個阿海已經漸漸變成一個。
“我想一想。”阿海沉思。
“這種事還需要想?”聖耀感到可笑。
“我在想我的故事適合哪一首歌。要當背景音樂用的。”阿海微笑。
說完,阿海走到計算機旁,選了王傑的“亞細亞的孤兒”,然後從小冰箱裡拿出兩罐麥香紅茶,一罐遞給聖耀,說:“我的故事遠遠沒有老大精彩,但卻挺催淚的喔!”
“為什麼不喝血?”聖耀的舌尖想起鮮血的美味。
“血很珍貴。”阿海開啟麥香紅茶,跟聖耀擊瓶。
當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家住在屏東的小漁村,我爸爸跟媽媽都是老實的漁夫,家裡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生活雖然清苦,可是漁村生活本來就很簡單,補捕魚、作小工,日子也還過得去,但屬於大時代的白色恐怖,仍舊無情地穿透這個小漁村。
那時候,為了讓日子舒服點,許多漁家都會在海上跟大陸漁民私下交易,包括我爸爸,幾個隔壁鄰居也是。本來一切走私交易都小心翼翼地進行,但有一天訊息走漏,幾個荷槍實彈的軍人在村子裡兇狠地走來走去,抓走了好幾個村人,我爸爸跟我哥哥,和我自己,都被帶到警局問話、毆打,最後許多村人被帶到海堤上,準備以“通匪”的名目就地槍決。
那時大家的手腕被無情的軍人用燒紅的鐵絲串了起來,痛不欲生,連眼睛也給矇住了,死亡的恐懼盤旋在大家的心頭,大家卻只有嗚咽,沒有一絲叫喊反抗。當時我就夾在我爸爸跟我哥哥中間,一手串著爸爸,一手串著哥哥,早尿溼了褲子。
然而,正當槍聲將響之際,我爸爸突然小聲說道:“阿兄,待會保護阿弟,一定要讓阿弟回去照顧家裡。”說完沒多久,槍聲響起,我爸爸跟我哥哥一齊撲在我背後,幫我擋住冰冷的子彈,接著,所有人一起摔進進海里。
我閉住氣,背上一陣灼熱,我知道那股灼熱並不是子彈的痛楚,而是爸爸跟哥哥捨命保護我的溫情;我在黑壓壓的海浪中看著爸爸跟哥哥蒼白的臉孔痛哭,心裡想著,我一定不能辜負爸跟哥的交代,於是我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