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換作她人,韶齡卻一句交代的話都不能對他說。
現在李東陽在做什麼?哈密與中原相隔萬里,他知不知道韶齡已經嫁了他人?會不會責怪她?看著大紅龍鳳燭上跳動的火苗,韶齡只覺得自己如墜深淵。
門開了,朱佑樘在典儀官們的簇擁下進了房門,他瞧上去已經飲了不少酒,臉色跟身上鮮紅的蟒袍一樣紅潤。
女官端上合巹酒,交到韶齡跟朱佑樘的手上。韶齡抿了口酒,朱佑樘似乎已經醉了,一口乾完便倒在了床榻上,典儀官們面面相覷,匆匆忙忙唸完祝詞算是把這個儀式完成了。
韶齡看著醉倒在床榻上的太子,正頭疼如何安置,朱佑樘竟睜開了眼,朝韶齡笑了笑便坐了起來,原來他是裝醉。
朱佑樘環顧四下,見內侍們都退下了,便放心站起身來取下自己的烏紗翼善冠。韶齡見他除了冠服,也抬手想拿下自己頭上又重又高的流蘇鳳冠,朱佑樘卻阻止道:“我瞧著你戴這仙人冠,十分好看,真該叫個畫師給你畫下來。”
氣氛一下鬆弛下來,韶齡噗嗤一下笑出聲:“殿下這是生怕這冠子壓不塌我的脖子嗎?”
朱佑樘笑著幫韶齡取下鳳冠,又從桌上拿來些點心,道:“今日左右是睡不成了,我們就不妨說說話吧。這幾日我們也沒好好說過話。”
韶齡接過點心,挑了一塊綠豆糕,含在嘴裡,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他:“殿下今日飲了多少酒?”
他摸摸臉頰,笑道:“不是都說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是人生的四大喜事嗎?就多飲了幾杯。”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韶齡點點頭,只是這喜事對身邊的這位天之驕子也未必是,他娶自己是為救自己,只是不知他之前想把如意交給哪位閨秀。
韶齡剛想問,朱佑樘就先開啟了話匣子:“你知道後來今次這科舉花落誰家嗎?”
本年的科舉鬻題案使得程大人慘死,李東陽革去功名,大家都對此諱莫如深,沒想到朱佑樘竟主動提起來。
“說起來有趣,之前的第一名是南京吏部尚書王華的公子——王守仁,紹興府餘姚人。沒想到這場風波把大家的名次都打亂重新排了,最後定的狀元郎是一位叫謝遷的才子,居然也是餘姚人,這排來排去狀元郎都出自一個鄉里。”朱佑樘道。
“正因為江南多才子,太祖皇帝才分了南北榜,以籠絡北方士子,打壓南方世族。”韶齡回道,突然發現自己失了言,“我的意思是....”
朱佑樘笑道:“你說的沒錯,分南北榜的目的確實在於平衡南北方的勢力。所以你才進應天府學打算也考個狀元,簪花遊街嗎?”
韶齡見他有心情玩笑,放下心來,“我倒是不為考狀元,只是從小不喜女工,便找個由頭躲著罷了。”
“所以便成了女諸生?”朱佑樘問。
“我可不喜歡讀四書五經,不過跟著弟弟們畫畫寫寫消磨日子罷了。”韶齡回道。
“消磨日子竟有那樣的畫技?你上次那副畫我還留著。”說著,朱佑樘便從畫架上取出一個盒子,開啟盒子,正是韶齡那副岳陽樓,“我記得那日你是去裱畫的,不知原作你裱好沒有,這幅我給你裝好了,就缺個落款。”
韶齡沒想到那幅匆忙證明身份的塗鴉之作竟然被朱佑樘如此珍藏,有些感動。
朱佑樘將畫軸輕輕展開,蘸飽一支毛筆遞給韶齡。
韶齡拿著筆卻有些為難:“我朝就沒有女子畫畫落款的,要不我學宋人崔白,他在他《雙喜圖》的樹幹上留了隱款,我看看哪裡能留。”
沒想到朱佑樘阻止道:“這崔白的隱款可太難辯了,差點埋沒一副好畫。這樣吧,我朝畫師多封錦衣衛官職,等日後我封你做個千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