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會兒,看著信國殿下如此驚慌與歡喜交加地離去,他不知怎麼就想到三十多年前,他在書房侍奉即位不久的陛下讀書時,聽鄭太傅講過的一句詩。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信國殿下期盼了五年,等待了五年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第四十章
明蘇從宮中出來, 連車都沒坐,直接從侍衛手中奪了匹馬,騎上就往府邸飛奔。
到了府門外, 家令已在等著了, 明蘇自馬上下來, 踏到地上,險些摔倒,幸而她拉緊了韁繩。
家令忙上前來扶她, 明蘇擺手,直至地盯著他, 問:「人呢?」
「那人一獻了掛墜便走了,為防打草驚蛇,臣命人跟著,斷丟不了!」家令回道。
明蘇點頭, 也好, 來獻寶物竟無所求, 必是居心叵測之人,看看是何人指使也好。
府中有幾人是她自軍中調來的斥候, 追蹤的本事是拔尖的,正如家令所言,只要他們跟著,段丟不了。
她心急火燎地趕回來,說完了這幾句話, 回頭一看, 才發覺她方才出門帶著的幾名侍從還有十來名侍衛也趕上來了,站在她身後,擔憂地望著她。
明蘇感覺有些口乾, 她乾嚥了咽,想到她方才入宮是為顧入川那事去見陛下的,沒見上,那事還得議。
等斥候回稟怕是還得一陣,明蘇開口吩咐:「尋禮部、御史臺、還有兵部之人來議事。」
手底下的人分兩批,一是明面上的,二是如刑部尚書那般暗中投效的,平日裡召來議事的都是前者,既是做給人看,也是他們便能為她將大部分事都辦了。
這是習慣,這陣子忙,她總是沒有閒暇的時候。這時腦海中空空的,像是什麼都思考不了,於是便照著習慣吩咐起來。
家令立即道:「是……」
正要派人往各處府上傳話,明蘇又突然出聲:「不,晚些,我先等等。」
她惶惶然的,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半晌,還站在府門外,玄過與家令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擔憂。玄過上前,小心道:「殿下,先入府吧。」
明蘇像是失了魂,點了點頭,朝裡走,走出兩步,她驟然停住了,拿起手心的小貔貅到眼前看了一會兒,神色驟然變了:「不對……」
「她果真站在府門外發痴?」五皇子隱忍著興奮,問道。
前頭跪著一名身著尋常布衣的門人,回話道:「是,小的親眼所見。信國殿下站在府外好半天,一會一個吩咐。
一會兒又收回,失魂落魄的,過了半晌,還是底下人提醒,方入了府。」
五皇子大笑:「好……」又轉頭看邊上坐著的那人,「沒想到你說的,竟是真的。」
程池生站起身來,矜持地拱了拱手。
五皇子仍自亢奮,回身坐回座上,端起茶欲飲,茶盞碰到唇邊,又放回桌上,拍了下桌子,道:「她往日行徑,我還以為她當真多恨那鄭氏呢,原來是假的。看她平日裡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原來這般可笑!」
程池生也坐了回去,望著五皇子,側了側身,壓低聲音,道:「還有更可笑的,那鄭氏五年前就死了。」
五皇子一怔,笑得喘不過氣來,程池生也沒出聲,待他笑完了,方道:「此事只陛下、臣與幾名心腹知曉,至於那頭透與何人,臣便不知了。」
「我原以為陛下多寵她,原來都是假的。」難怪母妃千萬叮嚀,信國不會成禍患。
他越想越覺得妙,笑意掩都掩不住,「想想這五年間,裝得這樣好,其實大江南北地到處找,落在陛下眼中,怕是跟逗狗玩兒似的,可笑透了。這下好了,等她知道人早死了,怕是要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