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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頁

淑妃想起她其實很少有這樣為明蘇擦乾眼淚的機會,明蘇小的時候,她待她很嚴厲,總是盯著她的課業。她們之間很少有尋常母女的溫情與關懷。

最平和的時候,彷彿也只是每隔一陣子,她尋明蘇來,問她近日學了什麼,皇后教了她什麼。明蘇便一一道來,每當她口中說出母后二字,她的心便會揪緊,說到別處,她的心又舒展。

有一日,明蘇無意間道:「母后說,母妃最喜歡芍藥,可惜宮中的芍藥開得不好,來年兒臣為母妃栽一片芍藥吧,好讓母妃時常觀賞。」

她那時脫口便問:「皇后娘娘為何會提起我喜歡芍藥?」

問完便是心亂如麻,只覺驚心動魄地好似遇上了最驚險的事,不等明蘇回答,也未去看她的神色,匆忙道:「當務之急,還是以學業為重,若是學有餘力,可做其他。」

明蘇乖乖地點頭:「母妃,我記下了。」

她總是很使人放心,淑妃滿懷寬慰,又生憐愛,伸手摸了摸她稚嫩的肩,道:「你要照顧好自己,要尊敬你母后。」

明蘇點頭:「兒臣明白,母后沒有孩子,以後會被其他嬪妃欺負,兒臣就是母后的孩子,以後要孝順她,像孝順您一樣,不讓別人欺負她。自我知事,您便如此叮囑,兒臣一直謹記。」她說完,又笑了一下,笑得很狡黠,「這些話,不能告訴娘娘,是我與母妃的秘密。」

「對,明蘇真聰明。」她笑著誇她。

可惜,皇后娘娘卻沒有等到明蘇長大。

淑妃替明蘇擦淚的手顫抖了一下,她看著她,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人這一生,本來就對許多事沒有辦法,你盡力了,便不要過於苛責。」

明蘇道:「可我總覺得,我沒有盡力。」

淑妃明白她的意思,事已既成,可人心卻難釋懷,總會一遍一遍地去想,當年若不這麼做會如何,若選了另一條路,是否便會好一些,這些假象在往後的時日裡好似心上的一條毒蛇,時不時地咬上一口,疼得恨不得以命去換那人的一個回眸,一個笑靨。

「再等等。」淑妃道,「她要洗冤,總會回來的。」

聽到這一句,明蘇振作了一點,點了下頭,認真道:「等她回來,我就把她鎖起來,不許她再走了。」

這話孩子氣,淑妃笑了笑,沒再說話。

明蘇也靜了下去,殿中的帷帳隨秋風緩緩地動,香爐上的煙,往上升起,到半空被風吹開。

她的思緒飄到了五年前。

那日,她從教坊回宮,鄭宓說要她別再去了,她做不到。

鄭家沒了,母后沒了,她心愛的女子淪落成了教坊中的妓子,日子昏暗得見不著光。可她只要還有一口氣,便不能放著鄭宓不管。

她走入宮門,天色尚早,深秋的皇宮,有些淒清,落葉四處飄落,被風挾裹著,吹散在宮廷禁內。

她沿著宮道往裡走,背上鄭宓為她上了藥,好像不那麼疼了,明蘇分不清是果真好了,還是隻是心中安慰,覺得藥經了阿宓的手,效果都好上許多倍。

她仔細地回想今日所行之事,是否有什麼缺漏。

雖然她跟教坊主事吩咐了,要他不要趁她不在,便趁隙行惡事,她後日必去的。

可明蘇還是擔憂,她知道,京師遍地是貴胄,一個公主的空名頭,有時什麼都不是,多得是比她有勢力的人。所以她才日日都去,她的話興許不管用,但她人在那裡坐著,旁人顧忌著皇家尊嚴,總不好硬來。

可明日是皇帝聖壽,她身為公主必是無暇出宮。

明蘇的眉頭緊緊皺著,臉色蒼白,眼底都是血絲。她有多日不曾好好睡過覺了。撐不下去的時候,她也想,這日子何時才是頭。可一想到鄭宓,好像也不那麼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