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種時態已經將他置入了潘枝葉的生活之中去,這不是理智可以幫助他的,他面對著房東,微笑著點了點頭,在這裡,他已經不再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出現,他的職業與這座院落毫無關係,他只是一個赴約者。他三十來歲,他寬慰自己說:用不著那麼虛弱,在房東看來,我也許是潘枝葉的戀人呢?於是,他的襯衣裡面彷彿湧動起一股力量,讓他顯得自然了一些。潘枝葉開了房門,又迅速地掩上了門,潘枝葉對他說,請他來是想跟他商量一件事。潘枝葉撫摸著他的肩膀,顯得難以啟齒,這使得她想說的那件事變得神秘莫測。他問她到底有什麼事情需要商量。
潘枝葉終於說話了,她想再一次利用做人體模特來補充另一種生活。她說她的課餘時間很多,一個藝術學院的男生已經跟她談好了條件,每週三次,每一次兩個小時,她到他的畫室去,做一段時間的人體模特,而在這不多不少的六個小時裡,她可以掙到一筆租房屋的費用。
他不吭聲,很顯然,潘枝葉是在告訴他:她想回到原初去,她想回到身體裸露的職業生活中去,她想利用身體中的青春和線條來付房租。
他不吭聲,他勸阻不了她,而且在他看來,做人體模特並不恥辱,女人在擁有豐滿曲線的裸體時可以戰勝人們心靈中產生出的猥褻,因為身體的美是難以言喻的。他是一個外科醫生,他從學習解剖學的那一天開始,就在研究人的身體,人們對類似倫勃朗、萊頓、提香、弗朗西斯·布歇似的古典裸體畫派充滿了神性的感情,就是因為女人在脫去衣服時比男人脫去衣服時更聖潔,這一切都是他最近冉冉上升的一種感情。
他在書店裡買了一本古典裸體畫派總彙,他懷著美妙的情感翻拂著那本書,他逐漸地理解了潘枝葉做模特的歷史。而此刻,他知道勸阻是沒有意義的。而且他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掏出錢夾為潘枝葉付房租,基於美妙與世俗的關係,他覺得潘枝葉利用自己身體去做人體模特,是她的一種生活方式而已。
第三章 碰杯或乾杯 7
劉慶祥眯著雙眼審視著依嵐的臉,這是一張看上去充滿誘人色彩的面孔。只是這張面孔出現得太突兀了,要不然,他也會在某種場景,在一個偶然中,被這張面孔所打動。而此刻,他置身在飯店的二十二層樓上,他清楚,依嵐已經看上他了,至於看上他什麼他不知道。
面對女人,抗拒是荒謬的,尤其是面對一個有姿色、有教養、有優越職業的女性來說,抗拒只會加劇他的自卑和虛弱感。況且,他已經跟肖蘭告過別,作為一個未婚的男人,當一個女人朝著他撲面而來時,他抗拒不了這種熱烈。
生活中缺少的往往就是這種熱烈,憑著依嵐那顆跳動的心,劉慶祥的心也在跳動著。而每一次與父母親通電話時,母親總是問他未婚妻有沒有從國外回來,婚禮的時間有沒有變化,等等。在母親大人看來,她的兒子應該成婚了。
婚姻是他嚮往的生活。他從來不害怕婚姻的降臨,如果說害怕什麼的話,他害怕的是在他即將走入婚姻的時刻,命運會對他開玩笑。肖蘭給予過他戀情的短暫時期,給予過他對婚姻所產生的一系列的準備,是心理和肉體上的雙重期待,然而,肖蘭否定了這一切。現在,他所審視的是一個成熟的女性,她跟他同年出生,也許只有三十歲的女人才會迫不及待地尋找一座倉庫收藏自己的內衣、襪子、口紅和鏡子,而男人也許就是這座倉庫。
而且依嵐不一樣,她像副總裁這種身份一樣從開始就籠罩住了他,一種並不壓抑的籠罩,他經受得住這籠罩嗎?依嵐突然夾起一根香菸說:“給我講講你的歷史吧!”他側過身去,一個男人,大學畢業就開始做汽車貿易,就開始與女人交往,這就是他的歷史。
然而,她緊緊地盯著他,說:“你公司裡的女人很多……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