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之看看他,略一點頭:“多謝常侍提點。”
徐成一禮,追著皇帝的背影快步走了出去。
馥之望著殿外,目光微凝。說來,此人待自己可謂不錯,入宮以來,若非得他處處相幫,自己恐怕不會自在。當初,自己就覺得徐成必與大長公主有些關節,時日久些,這個想法愈加肯定,又愈發覺得大長公主實在深不可測……
許是思慮多了,額邊有些發疼。馥之一邊伸手揉著,一邊向外面走去。在殿簷下抬頭,天空已經擦黑,一片巨大的烏雲將西邊的最後的餘暉遮去,遠處的宮闕重重疊疊,只剩一片延綿的黑影。
夜幕降臨,到了酉時將盡的時候,忽然有訊息傳來,說雉芒關上的守軍已經撤回了城中。
紫微宮中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明知什麼也看不到,卻仍有不少宮人們走到殿前張望,似乎想從那遠處的黑黝中找出些什麼來。
“……陛下怎還不回來?”
馥之到臨時備藥的偏殿裡去檢視藥湯,才進門,就聽到裡面有人在低低地說話。
“哪能那麼快。”另一人道:“陛下必是要去檢視城防工事哩。”
發問那人似沉默了一會,似帶著害怕:“你說……鮮卑人可破得城?”
話音出來之後,卻是一陣寂靜。
馥之心中長嘆,皇宮雖似深不見底,可對於外面的情勢,每個人心裡都如明鏡一般。想著,她故意將腳步聲放重一些,走了進去。
只見偏殿內點著幾根蠟燭,兩名太醫署的藥僮正跪坐在案前搗藥,見進來的是馥之,他們連忙一禮,即目光閃爍地各自低頭。
馥之頷首還禮,亦不言語,自顧地檢視爐火。
事情急轉直下,亥時初,宮外終於傳來訊息,卻是人們最害怕的——鮮卑人已經到了城外。
城頭的烽火紅得耀眼,青煙濃濃衝起,即便夜裡也看得分明。一時間,各種各樣的話語在迅速傳播開來。
聽說京兆尹的府兵都出動了,皇帝親自在城門督戰。
聽說此番鮮卑人多得像蟻群,從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空隙。
聽說太后的侄子,期門校尉郭維在城上中矢死了。
聽說北邊的高陽門被撞開,胡人衝進來,被羽林騎郎將顧峻領人殺退,堵了回去。
聽說……
宮人們似乎再不管禁言,任何訊息進來,都飛似的地傳遍了每一個人的口中。常侍們想管,可是就連他們也在不自覺地打探,將來的恐懼已經深深植入了每個人的心中。
“胡想些什麼!”一名年長的宦官訓斥道:“本朝百餘年來,代代修繕京城工事,如今城牆上的磚都是米湯澆過的,百斤的兵器也休想磕掉一個角!”
馥之聽著他們議論,並不插話。而聽到顧峻的訊息,心中一時寬下許多,過不久,卻又擔心起大司馬府來,不知大長公主對自己幾日來的去向有何解釋,賈氏和戚氏可還在城中?
正心思雜亂間,忽然,宮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眾人已經,忙出去看。
馥之亦跟著張望,卻見是一名宦官正從宮門急急地走過來,夜色雖暗,卻遮不住他滿面的喜色。
“怎麼?”一名常侍走上前去。
那宦官擦一把面上的油汗,氣喘吁吁:“陛、陛下傳儀仗!援、援師來了,陛下、陛下要登朱雀門!”
“什麼?!”聞得這話,常侍亦是不敢置信,一把扳住他的肩膀。
宦官掩不住興奮,吸口氣,扯著已經嘶啞的嗓子大聲答道:“援師來了!”
朱雀門(下)
話音傳來,猶如暗夜中的一道強光,所有人面上的陰霾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