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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了之後沒看到一朵盛開的荷花,有的只是一大片一大片墨綠的荷葉和花苞,在下午好容易露出一角臉的慘白色陽光裡有點疲憊地擁擠在枯萎的浮萍上,一層疊著一層,把水面遮得嚴嚴實實。偶而風吹過,那些厚厚的葉子抖出沙沙一陣清冷的碎響,而樹上的麻雀也緊跟著嘰嘰喳喳鼓譟起來,鳥聲和碎響聲,讓這片空一無人的地方聽起來熱鬧非凡,可是也僅僅是聽上去而已。更多的是一種奇怪的空虛感,不論是景色還是風景。

本新伯說得不錯,沒什麼地方能比這裡更適合打發午後一個人的無聊時間,只需要往池塘邊的長凳上一躺,那些從池子裡散出來的幹荷葉的味道,和背後那片被太陽曬出來的微燙,就足夠讓人感到眼皮子發沉。

我找了條還算乾淨的長凳坐了下來,開啟手機看了看,裡面沒有狐狸發給我的留言,於是躺下身準備小睡上一會兒。可是周圍的聲音和光線一時又讓我很難入睡,它們是那樣明亮和吵鬧,即使閉著眼睛也像群不安分的精靈在你眼皮子和耳膜外舞動。於是只好睜著雙眼乾巴巴看著池子裡那些濃密的植物,看它們蓬勃張揚著它們旺盛的生命力,從很多年前開始一直持續著的重複的過程。

忽然想起它們或許是這房子裡最持久也最鮮活的見證者了,雖然看上去那麼柔軟而脆弱,但即使是房子都在逐漸老去,惟獨它們依然是年輕的,每一年生長開花,每一年靜靜目睹著這裡的物是人非。更有甚,在它們前一刻的記憶裡,坐在我身下這條凳子上的還是些梳著油光可鑑的頭髮,穿著錦色華服的男女,轉眼卻成了我這麼個和周圍一切格格不入的人,而這條長凳又曾經有多少人坐過?他們有著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心思……

這念頭讓我覺得有趣了起來,它就像一個漫不經心間把一些流逝的東西抓住並給你看的小小魔術,你能呼吸得到它,感覺得到它,但無法觸控它。這種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然後我忽然留意到了一些劃痕。

就在我眼前那根柱子上,一轉頭就看到了,那些斜斜的一行連著一行的痕跡。不過這發現起先並沒有讓我太在意。畢竟這種老掉牙的木頭上有再多的痕跡,都是不會讓人覺得突兀的,那些草草的痕跡和柱子漆水班駁的表面混雜在一起一點都不起眼。

直到後來我突然意識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劃痕都是些文字。

字跡潦草簡單,並且透著點稚嫩,它似乎是首不知道在哪一年被哪個調皮的小孩用刀子刻上去的兒歌。我仔細看了一下,它們這麼寫著:

木頭娃娃光著腦袋

搖啊搖啊什麼也看不見

你拍一下我拍一下娃娃出來

最慢的一個娃娃在……

最末那行字的尾部看不到了,似乎是被刻到了柱子的背面,我忍不住爬起身依著它們朝後看過去。但柱子背面什麼文字都沒有,那裡只是一大塊快要剝落的漆皮。

我伸出手指在那上面小心颳了刮。

乾燥的塗料隨著我的指甲一點點從柱子上剝落,片刻隱約看到裡面有劃刻的痕跡,就在這時,我頭頂上突然響起一陣啞喉嚨女人尖笑般的聲音:

“呱啊!”

我的手一抖。

抬頭看到只漆黑色的鳥從天而降落到對面的廊簷上,一邊抖著毛,一邊張開大嘴再次發出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呱啊!”

我認出它是烏鴉,那種在我居住的城市裡是看不到的鳥類。第一次不是透過螢幕而是真實地見到這種動物,它的個頭比我想象中要大,並且醜陋。叫聲和電視電影裡那種配上去的聲音不太一樣,更尖銳,帶著種沙沙的顫音,每一次都能讓人聽得一激靈。

第二次尖叫後它住了嘴,然後合攏了翅膀蹲在廊簷上一動不動看著我,像團漆黑的髒東西。我沒理它。凡是那種毛色醜陋並且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