鬟撐起了桐油紙傘,又有媳婦捲起門簾,四太太方自離去了。
躺在床上,文竹一時思緒萬千,暗恨,既然讓自己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為什麼還帶著前世的記憶,苦不堪言。右手摸著心臟的位置,似乎裂成了兩半,就這麼痛死了也好,奈何橋上重新走一遭,一定不忘喝那孟婆湯,為豬為狗莫要再為人。
每日裡,文竹渾渾噩噩,在兩個丫鬟和一個老媽子的伺候下,頭上的傷日漸好了,人卻越發憔悴。
這幾日,來來去去的人不知凡幾,似乎有那便宜老爹和幾房太太,還有幾個姐妹,文竹對此漠不關心,整日裡只望著窗外的竹林發呆。
今日正發呆間,衣香鬢影,幾個少女聯袂而來,都只十幾歲的年紀,端的是青春正好,一個個巧笑倩兮,顧盼生姿。
“三姐姐,我們來看你了。”說話的少女鵝蛋臉,一雙明眸,形如月牙,未語先笑,十分喜人。
文竹恍若未覺,身子動也不動,那少女有些惱了,便要出手扳她,卻被旁邊的少女攔下了,那少女膚色白皙,細長眼睛高鼻子,套了件水粉的罩衫,旁邊另有兩個小點的女孩卻是雙生子,一模一樣的瓜子臉,櫻桃小嘴單鳳眼,梳著雙包頭,最後個女娃約莫八九歲光景,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小小年紀已然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最先說話的少女再次開口,隱隱帶了幾絲怒氣,道:“姐姐怕還不知道吧?如今五妹妹卻要替姐姐嫁到那孫家去了。”
文竹終於有所反應,轉過頭,漠然的看著她,問道:“你是誰?”
那少女臉上青紅交替,怒氣勃發,握緊雙拳,大喊道:“我是誰?我是誰?我這幾日來了多少次?每次都跟你說一遍,我是你四妹文菊。”
轉手拉過那著水粉罩衫的少女,咬牙切齒地道:“這是五妹曉梅。”
又分別指著雙胞胎和那最小的女娃,狠狠道:“那是六妹曉蘭和七妹曉竹,八妹曉菊。”
文竹垂下眼,輕輕地,“哦。”
文菊冷冷地盯著她半晌,扭頭便走,文曉梅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起文曉菊隨後而去。
雙胞胎卻手牽手,望著她,兩雙眼睛裡水意氤氳,嘴巴一撇,便哭了出來,哭的撕心裂肺,無比傷心無比悽慘,便象是被親孃拋棄了般。
文竹只覺魔音貫耳,皺著眉頭喝道:“哭甚麼。”
雙胞胎對望一眼,止了淚,卻齊齊撲了上來,熟練的爬到文竹的床上,一頭一個,甚是依戀的偎著她。文竹身體一僵,任由她們靠著自己,感覺倆個粉妝玉砌的女孩,小身子軟軟的,尚帶著股清香。
雙胞胎微微抽噎,斷斷續續地道:“三姐姐…是…不是…不理…我們了…”
被雙胞胎可憐兮兮地盯著,文竹見她們又要哭,終生硬地道:“不會。”
雙胞胎登時破涕為笑,一齊把頭埋入文竹懷裡,拱了兩拱,一個道:“姐姐,我要吃芙蓉桂花糕。”另一個馬上介面:“我也要。”
文竹一怔,愣了愣,伸手從床邊几上拈了塊桂花糕,掰成了兩半,餵給旁邊的雙胞胎吃了。
雙胞胎吃的心滿意足,兩雙眼睛眯眯著,加上先前大哭耗費了許多力氣,小身子一鬆,竟在文竹懷中睡過去了。
文竹把她們輕輕放好,蓋上被子。心中暗自忖道:這就是親情嗎?想到前世被背叛的苦,又立刻心如磐石,今生,莫要沾上絲毫感情了罷。
雙胞胎似知道文竹心中所想,睡著的身子卻自然地向文竹偎來,尋了個安穩的姿勢,便如同小虎在母虎身下般酣然而眠。
文竹僵直地身體慢慢放鬆,不知不覺竟也睡去了,卻是來到這陌生的世界後第一次好眠,每日裡煩擾她的夢魘消失無蹤。
第二章 文府(二)
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