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鸞聞之不禁將那琉璃簪攥得愈緊。她抿唇沉默良久,才抬眼看向葉一舟,輕道:“先生信鬼神麼。”
葉一舟眸色微爍:“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幽冥之事,終歸是難說的。”
墨鸞又是輕嘆。“我昨夜……昨夜見到了先侯君……”她將那簪子託於掌心,低聲道:“侯君將這簪子取來給我,可我……我不明白……”
葉一舟看一眼那簪子,瞭然道:“小娘子可知這簪子的來歷?”
墨鸞道:“據哥哥說,這簪子乃是月宛國使所貢,宅家賜在東宮,太子又賞賜下來。”
葉一舟點頭:“所以,小娘子還不明白麼。”
墨鸞肩頭輕顫,垂下眼去,沒有應聲。
葉一舟見她不語,又道:“小娘子可知,此次事件的究竟?”
墨鸞頷首沉默。
她自然知道:太后存心廢立,便利用宋白兩家間隙,假手宋啟玉設下此局,而那大司徒宋喬多半也是知情的,只是不願明拒了太后,便睜一眼閉一眼,觀情勢而動。想必,宋氏忌憚白氏,眼見白氏將神都軍衛步步拿下,唯恐日後勢弱,故此才甘願走險。這沙場上,果真沒有永遠的敵、友。
思及這些,她難免心中沉重,默然時,又聽葉一舟嘆息:“宋氏有太子妃為倚仗,將來太子一承大統,便是後族。公子日後的處境可是堪憂啊。安危尚且有虞,就不必談‘立身行道、揚名後世’了,先侯君又豈能不憂。”
驀得,墨鸞心中一陣瑟縮。葉先生一番話,直白如斯。其實不必說破,她也已明白了,可他偏要將話說到這樣地步,叫她退無可退。
她輕撫著那支琉璃簪,苦澀淺揚唇角。而後,她起身向葉一舟深深福了一福,託言告退。
她回到自己屋裡,細細地掃眉勻面。尚在喪期,不著重彩,她只淺淺挑了一尖兒燕脂,尚來不及淡抹,卻先溼了眼眶。她仰面,竭力睜著眼,將那些淚全嚥下肚去。她將那琉璃簪斜插在髮髻,換下孝服,去向夫人、公主問安。她要請辭,回宮去,宮中是不允她居喪的。
而後,她去尋白弈。遠遠地,她便見他正在父親靈位前掃臺敬香,卓絕身影如此熟悉,瞧得她又險些淌下淚來。她靜靜地待他做事,連呼吸也屏住,直到他將要轉身時,忽然撲身抱住了他,貼面在他背脊,雙手卻在心**疊。
“阿鸞?”白弈柔聲喚她。
她不應聲,只將他抱得愈緊。
“怎麼了?”白弈不明就裡,想轉身摟住她。
“就這樣呆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她輕顫著撥出聲來。
白弈依言站了下來,將她雙手覆在掌心,靜靜地等她。他的手,乾燥而溫暖,十指連心相合,便好似可以如此安寧地相執永好。
許久,墨鸞才抬起頭來。“我該走了,來向哥哥辭行。”她說得極輕。
白弈猛得怔了一下,看著她在父親靈位前跪拜。她就像個將要離家的乖女兒、好妹妹。“阿鸞,你怎麼了?”他又問。
“太后要我今日回去。”她禮畢起身,垂眼再不看他。
他給她堵得語塞,又怔了好一會兒,卻皺起了眉。“這樣早,晚些再走也好啊。”他如是道。
“我怕回得遲了,太后又要不悅。”她依舊垂目。
白弈又道:“好歹等用過早膳——”
墨鸞截口輕道:“方才已先用過了。”
她分明在說謊。白弈擰眉愈深,嗓音也低沉下來。“阿鸞。”他又喚一聲,除此以外,再無他言。
兩人之間忽然沉寂下來,默然相對。又是良久,墨鸞終於緩緩抬起頭來。“早晚……不還是要走麼。”她儘量想讓自己顯得輕鬆些,卻還是有苦澀從勉力的微笑中滲了出來。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