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晗遣來接應的船靠近,將他們兩人拉上去。
待離了水,白弈才看得清楚。雖說身上與衣裙上的血汙都給湖水沖洗得淡了,但更多的傷痕卻在這溼透衣衫下顯出形來,不止是臉,墨鸞身上那些長長短短的青紫瘀傷竟不下數十道!
瞬間,他已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知究竟是痛多些,還是憤怒多些,又或者,是愧疚、自責、憎恨……他將她摟進懷裡,只覺得她渾身冰冷,一時竟不敢去試她脈息,只好將手撫在她隆起的腹部。
全不曾想到的是,他卻有了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彷彿能夠觸到孩子微薄但頑強的心跳,忽然,那小東西似乎弱弱地踢了一下腿。只是那麼微弱的一下,但他仍舊觸控到了。“阿鸞……”他難以置信地喚她,開口時,又覺得孩子動了一下。
那輕微的震動似乎也驚醒了墨鸞,彷彿終於鬆了一口氣般,尚未睜開眼,先露了笑顏。
待船靠了岸,早已應詔候在那兒的御醫鍾秉燭立刻便給墨鸞診了脈,連連大呼意外。已是這樣重的身子,如此重創失血,又給人推下水去,竟還得母子保全,怎不叫人稱奇。但墨鸞到底是傷重,再不可有半點閃失,當即便被抬回靈華殿去悉心料理。
臨離去時,她一句話也未多說,只拿了一隻給湖水浸得透溼的履子給李晗。
李晗默然接過,一瞧之下,猶遭雷擊,僵得發不出半點聲響。
決然未料到事已做到如此地步墨鸞竟還能不死,王太后面色已是陰鬱至了極點,憤憤地怨怪兒子竟為了一個妃子疑心母親,叫她難看,又斥責白弈擅闖後苑,放肆無理,牽牽連連又說到些戚黨亂政之言。
李晗被徐晝這一隻履子驚駭得心亂如麻,又聽母親當著諸妃嬪與幾位近臣面多說這等誅心之論,忍不住與她拌了幾句。母子倆終是不歡而散。
然而白弈卻格外不尋常的安靜,既不見憤怒,更不見驚急,只是頗為平和的站在一旁,眸色深深淺淺,明滅不定間,不知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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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六 興昔亡
次日,太后死了。
宮人們發現時,她翻躺在帷帳之中,手足痙攣蜷縮,面色烏黑,經絡暴突,七竅淌出的血汙都已乾涸成了紫紅色的痂。
她死於蛇毒。確切地說,是被許多條蛇啃咬致死。那屍身上密佈的獠牙吻痕,猙獰得令人髮指。
她甚至在臨死前連慘叫呼救也不能,以至於要待到次日遲遲不起,才被人發覺陳屍榻上。
這等慘死之狀,見者無不毛骨悚然。
驚聞密報哭奔而來的李晗,只看了一眼,便當場暈厥倒地,牙關緊咬,半晌不省人事。
無人敢將這可怖之事傳揚出去,只說太后是突發心疾而薨,待公主婉儀驚悉哀訊時,已入殮封棺。
婉儀大怒,就要命人開棺。
李晗默然良久,哀道:“棺已封了,就不要再打擾母后安歇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等我見母后最後一面,讓我替她梳頭穿衣呢?”婉儀大哀,淚水全淌在棺蓋上。
李晗捂著臉悶聲:“算了罷,婉妹,母后……心疾發作,去的時候臉色不好,嚇壞了你,她老人家也不能安心……”
“我是她的女兒啊!她變成什麼樣子……我又怎麼會害怕她……?”婉儀嘶聲淚湧,見無人應她,竟用手去扳已釘上的棺蓋,直摳得雙手流血。宮人們害怕,擁上前去拼命將她拽開,她渾身發抖,痛哭不能止息,幾乎連站也站不穩。
她反反覆覆地問李晗,為什麼,為什麼。
“別再問我了!”李晗終於暴躁而起,竟一把將妹妹推出殿外,“你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