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侍者傳召了右僕射藺謙前來,她卻又膽怯起來。她要說什麼呢?難道她要與藺公說,她做了一個不祥的噩夢,夢見藺姜……再也回不來了?“我……我不見了……”她躲在帷帳中靜默半晌,吐出這話來,“請藺公回府吧。我難受得厲害。明日再向國老賠不是。”
三更半夜裡把人召來,卻又不見了。那侍人無奈,只得依言退去,片刻回來,卻說:“國老遞話進來,請妃主保重貴體,造夢之事,多為憂思所致,不必太過介懷。”
簾帳微顫,她縮在被褥裡,心頭一陣暖,一陣涼。一宿難成眠。
她從此日日掛記著邊陲戰事,卻是杳無音訊。西北來的塘報只到大軍北進就斷了,空白得令人寢食難安。
她心中揣了這事,惶惶得幾乎再也顧不上旁的。
她再也經不起失去了。
藺姜,阿顯,還有……
心中陡然寒瑟,赫然發現,那胸口處的舊傷竟依然還會疼痛,彷彿隨時都會裂開,再流淌出鮮紅的血。
她忽然抓起妝臺上一支金釵,猛向著自己左腕刺下。鋒利釵尾穿刺了白玉皓腕,鮮血藤蔓一般攀爬蜿蜒。進來伺候的宮女發出驚恐的呼救聲,跌跌撞撞打翻無數壇罐。她痛得唇瓣青白,滿身冷汗,卻低下頭去,瑟瑟地笑了。
直到她終於再見到他,那個熟悉至刻骨銘心的男人。他站在那兒,衣不解甲,身後,一口四方漆黑的棺木躺得靜默無聲。
瞬間,心口炸裂般劇痛。
“為什麼是你活著回來?”她幾乎是撲下階去,雙拳在袖中緊攥得顫抖,指甲陷進肉裡,鮮血成丹蔻。
“原來……你希望死的是我嗎?阿鸞,你若真如此恨我……大可以親手殺了我。”
她聽見他含哀的嘆息,看見他合目時眉梢落下的悽然慘色。她忽然像被灼傷了一般暴怒而起。
他為何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為何還要露出這般神情?
騙子!
騙子!
騙子!
為何要這樣逼我?
為何,連最後一個可以安心藏身的溫暖角落也不留給我?
好恨。
好恨。
為何無處可逃?
為何這痛像是魂魄中生出的孽,永不消退,永無寧日?
殺了你。
殺了你是否便真可以殺了過去,殺了這漫漫無期的奢華極刑?
猛出手,抽他腰間三尺寒鋒,恨絕難消地用力刺去。
是恨?是愛?是淚流滿面時蜷縮的絕望?還是血染雙手時顫抖的瘋狂?
她不知道。
她寧願不知。
我恨你。
是的。
因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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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七 薔薇刺
西北大捷以後,西突厥歸順稱臣,再尊李晗為天可汗。朝廷在西北設立都護府,封那西突厥二王子阿史那速魯為汗,仍命其統領舊部,又派遣朝官都督。戈桑烈軟禁神都,封了個閒散勳爵,無異人質。
大軍還師初日,太極殿外,淑妃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劍刺了鳳陽王個通透!驚煞幾多人。
這一劍傷重,再稍偏半寸便是脾臟要害,絕無生還可能。鳳陽王給人抬回府去已是不省人事,把個奔來大門前等阿爺回家的小女兒嚇得當場嚎啕。御醫在公主府上日夜看護,都說三日不醒,怕是難以迴天。東陽公主親手在府內掛招魂的風鈴,亭臺樓閣,一堂一院,滿滿的全是,風一搖,鈴鈴響起,迴音不斷,飛鳥驚旋,不敢停落,連過路拉車的馬和牛也倔著蹄子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