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藺姜將殺威大棒往地上一杵,大棒撞在地上,“嘭”的一聲悶響,震得人心頭一顫。他抱臂堂上,看了斛射羅一眼,“末將無才無德,勉強拉扯得幾個弟兄,靠的就是‘法令如山,一視同仁’這八個字。今日有幸得見王子的威風,萬分感慨,倒是另有八個字想贈與王子。”
斛射羅詫異道:“願聞高見。”
“高見不敢當。”藺姜冷笑一聲,“王子不聞‘在我王土,伏我王法’麼?”他說得並不大聲,卻是不容置疑的浩然氣勢。
斛射羅渾身一震,尚未思明,卻聽藺姜喝道:“請王子伏法!”
州府押衙及眾衛軍早按捺不住一口鬱悶氣,但聞號令,齊聲呼“諾”,叉起斛射羅就拖走。
諸胡人哪裡肯依,就要來奪。
藺姜將那殺威大棒立在大堂正央,朗聲喝道:“天地法器,不容侵犯,攪擾執法者以謀逆論,當堂杖斃!”
在堂眾軍立時應聲“威武”,將幾名胡人嚴陣禁戒堂上。
斛射羅眼見己部受制無人能援,不禁疾呼:“我乃突厥使臣!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你敢打我,不怕惹人笑話?!”
“鳥!老子怕你跟狗姓!拖下去打!”藺姜毫不客氣呸他一口。
斛射羅一路叫罵著被拖下,不一時便換了慘號連連傳來。想來押衙們一口惡氣要出,打這胡兒尤其下手得狠。反倒是姬顯,見此情形樂不可支,挨著大杖猶忍不住笑。兩人受刑,一哭一笑,倒也奇景。
待到刑罰畢了,押衙們將兩人抬回堂上,長史王徽升了座,秉承禮儀之邦天朝氣度,給使臣請來軟席。偏偏斛射羅被打得嗷嗷喘不上氣,哪裡坐得,如此一來,反倒似故意刻薄奚落於他了。但斛射羅也很實在,坐不得索性趴了,撿了個舒服便開始發難,“這女人是高昌進獻給我父汗的女奴,私逃在此,我如今要將她捉拿回去,你們憑什麼多管閒事?”
長史王徽不卑不亢地應道:“這位娘子既在我涼州地界,便當受我天朝聖恩庇佑,王子若要拿人,空口無憑怕是不妥。”
斛射羅哼一聲,向屬下使了個眼色。兩名突厥人立時已將英吉沙摁下,一把扯下衣袖。但見胳膊上一道血紅烙印,襯著胡女本就白皙勝雪的肌膚,十分刺目。英吉沙雖奮力掙扎,奈何掙不脫兩名男子的禁錮。斛射羅指著那烙印道:“我部的奴隸身上都會烙下標記,這就是證據。怎麼,貴朝要為一個女奴與友邦交惡?”
為了一個番邦女子,此時與西突厥使臣翻臉,說來,於大勢確實不智。來日真打起仗來,先行不敬的是己,要討還公道的是敵,若再被人有心渲染傳揚一番,這一仗怕是要打得底氣見短,師出無名,於士氣是大害。
但難道就這麼任由胡兒囂張,不管她的死活了? 她到底也是高昌王女,若高昌王因此一怒,反與突厥人連通,也是個大麻煩。
何況,畢竟有過些許交情,軍馬、馬市又多拜她相助,此時棄她於不顧,未免太有違道義。
一瞬猶豫難決,藺姜暗把眼去看王徽,想問個說法,卻見王徽擰眉向他微微搖頭,一時不禁愈發有些莫名氣短。
此等要拿主意的時候,白弈那傢伙偏躲在一旁。
藺姜與王徽又互相看一眼,當下對合了說辭,“此事關乎邦國之交,我等不能立做決斷,需要呈報節度使裁決。”
“那麼請你們快一點請他出來,不要總是藉口病了,躲著不見人。我們休整了幾日,也該儘早上路返回草原了。”斛射羅有些不耐煩地拍了拍地板。
聽斛射羅忽然主動提起要走,藺姜不禁詫異。這胡兒不安好心,不見怎麼作亂就主動要走了,倒真有些奇怪。他正暗自思度,忽然,卻有一名官人奔上堂前疾呼:“使君!出大事了!州倉……州倉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