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舟只瞅見這小姑娘一張俏臉通紅眸光閃爍得不敢抬頭,便微笑著走上前來,略一清嗓子,問道:“小娘子的功課做的如何了?”
墨鸞正苦於那張紙不知該怎麼藏,支支吾吾應不上話來,唯恐葉先生看見了,心下緊張,面上更燙得厲害。偏偏靜姝離得太遠,水湄雖說挨著卻又不動。墨鸞心中一急,縮縮手將那張紙藏進衣袖裡去,穩了穩心神,才對葉一舟道:“回先生的話,我……我還沒寫完呢……”
她這點小動作早被葉一舟看去了,但葉一舟卻也不急著揭穿她,氣定神閒將她另幾張功課看了,又細細地問了幾條,這才不緊不慢地晃出書房去。
墨鸞便一直藏著一隻手,又是緊張,又是尷尬,好容易熬到先生走了,這才長出一口氣來,險些趴在案上。
靜姝早忍不住了,一氣兒得笑,跑上前來笑嘻嘻道:“小娘子寫了什麼好東西不給先生看?拿來我們瞧瞧。”
墨鸞羞窘,面頰更是緋紅。微微的,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古怪,那種感覺,奇妙而不可思議。
靜姝伸手來搶那張紙,墨鸞忙又藏起來,兩人打鬧成一團。
忽然,卻聽見一個清冷聲音輕道:“小娘子,我去廚下看看燉得甜湯好了沒有。”
墨鸞抬頭,看見水湄垂目立在門邊。墨鸞丟下筆硯,道:“我也去。哥哥今日的藥煎好送去了麼?”
水湄一笑:“小娘子安心做功課罷,一會兒先生又要來查了。有公主欽點的御醫在,還能耽誤了公子的藥麼。”
“公主?”墨鸞聞之一怔。她倒是早聽說宮裡賜派了御醫前來,但卻從未聽說過什麼公主。公主,那是天闕里的鳳凰,那樣高高在上的女子。她忽然莫名其妙的不安起來。
水湄卻道:“自然是東陽公主。小娘子怎不知麼,公子——”
“水湄!”靜姝忍不住皺眉,打斷水湄道,“你要去廚下就快去罷,多說這些作甚?”她邊說著,也不容水湄再多言便將之推出門去。
墨鸞由不得有些發愣。她們有事瞞著她。她知道,水湄無意,靜姝好心,可她卻反而更難過起來,愈無底愈忐忑,心裡一陣陣發怵。
她猶豫了好幾日,還是忍不住去問了方姆姆。不過水湄一句話,她卻實在是入了心,便擱不下來。那就像一根刺入心髓的針,拔出來怕是會鮮血如注,但若不拔卻固執的隱隱作痛。她想知道,這位公主是什麼人,和哥哥……有什麼關係?可她又覺得自己荒唐。她憑什麼去問呢?才問出口,她便又後悔了。
但姆姆卻沒有答她。
姆姆對她道:“小娘子自己去問公子罷。”
她怔了好久,垂下眼簾。她怎麼可能自己去問他呢。
然而她到底還是知道了。
她揣了心事,定不下神來唸書,只一眼便被先生看破。
“公主與公子是御旨的姻緣。”先生平靜說道,不過敘述一個天經地義的事實。
她卻只覺得腦海嗡得一白,瞬間僵立當場,如墜寒潭,孤獨空白潮來,茫然,不知所措。
原來,他是要娶公主為妻的。她早該想到。他如此卓爾,怎會孑然?也只有那樣的天之驕女才是配得上他的人。
而她不是。
心不自禁一酸,痛如割裂,這才恍然,為何眉間心上全是那溫柔笑顏如玉英姿?她終於懂了。她不願。不願他娶別的女子。她甚至不願做他的妹妹。
可是,她怎能如此?她明明不該。
不可貪,貪為妄;不可妒,妒為魔。她應該息心絕念。
她告誡自己,一遍又一遍,苦澀卻還是從眼裡流到心裡。
那之後,白弈隱隱感到有些奇怪。
阿鸞在躲著他。他清晰地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