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分外潔白的胳膊。她站在那兒,就象歡樂的女王,象人類快樂的象徵,為這種快樂,人們可以揮霍掉祖宗三代積累下來的財富,人們可以站在死屍上狂笑,嘲弄自己的祖先,拆散珍珠和金座,把青年人變成老頭子,更常見的是把老漢變成青年;而這種快樂只屬於那種經過思想的檢驗,對權力已發生厭倦的巨人,或者那種對他們來說,戰爭已成為一種遊戲的人物。
①卡拉什(1560…1609),義大利畫家。
“你叫什麼名字?”拉法埃爾問道。
“阿姬莉娜。”
“哦!哦!你是從《被解救的威尼斯》①來的!”愛彌爾嚷道。
①《被解救的威尼斯》(又譯《威尼斯轉危為安》)是英國詩人,劇作家奧特維(1652…1685)的悲劇,劇中人之一叫做阿姬莉娜。
“對,”她答道,“象教皇登極時,照例取一個新名,表示他高於別人,我也另用了一個名字,以表示我高出於一切女人之上。”
“你是否象你的女主人那樣,有一位尊貴和可怕的陰謀家做情人,他愛你,而且知道在什麼時候該為你而死?”愛彌爾激動地說,為這種表面的詩意弄得清醒過來了。
“我曾經有過,”她答道,“但是,斷頭臺變成了我的情敵。因此,我在我的服飾中總要有些紅布片,意思是叫我決不要樂而忘返。”
“哦!如果你們讓她談起拉羅歇爾的四個小青年的故事①,那就會沒完沒了。我說,阿姬莉娜,你快別說啦!難道女人不是全都有個情人來讓自己為他痛哭嗎?但是,她們並不全都象你那樣有運氣,讓自己的情人在斷頭臺上喪生。啊!我本人將更喜歡知道我的情人躺在克拉馬墳場的墓袕裡,而不願知道他躺在我情敵的床上。”
①指拉羅歇爾地方的四個下級軍官於一八二二年五月二十日在沙灘廣場被處決的事件。
這些話是一個最純潔、最美麗、最可愛的嬌小姑娘用又溫柔又悅耳的聲音說出來的,象這樣的人兒,只能說是傳說中的仙姑用魔棒一指便從一隻魔蛋裡跳出來的。她悄悄地走來,露出一張細緻的面孔,藍色的眼睛嬌柔可愛,鬢角明淨,身材窈窕。一個從清泉中逃出來的純潔的水仙女也不比這少女更羞怯,更潔白,更天真的了,她似乎只有十六歲,還不知道罪惡,不懂得愛情,未經歷過人生的風波,她來自一座教堂,她似乎曾在教堂中祈求過天使,請求准許提前把她召回天國。只有在巴黎才能遇到這類女人;她們外表天真無邪,她們的前額象雛菊般溫柔、嬌豔,卻隱藏著最深刻的墮落,最津細的瀅佚。這位少女溫雅的容貌所流露的那種高貴姿質,一開始就使愛彌爾和拉法埃爾上了當,他們接受了她斟在銅子裡的由阿姬莉娜用銀托盤端過來的咖啡,並開始向她問這問那。後來她以一種可怕的比擬,那就是以一種自甘墮落的,瀅蕩而殘忍的,魯莽得足以犯罪,又堅強得足以譏笑罪行的姿態,去和她壯健的同伴那種粗魯而爇情的表情作對比;她是一個沒心肝的魔鬼,以自己的無情去懲罰那些多情善感的人,她總有辦法裝模作樣來出賣愛情和有本領在她的犧牲者的出殯行列中擠出幾滴眼淚,然後,在夜裡懷著快樂的心情去讀她的犧牲者留下的遺囑。我也不知道這是人類生活的哪個側面,這一來,她的形象便在兩位詩人的眼中發生了變化。一位詩人也許會欣賞漂亮的阿姬莉娜;而全世界都應該躲避迷人的歐弗拉齊:因為前者是瀅邪的化身,後者是沒有靈魂的瀅婦。
“我很想知道你有時是否也想到自己的前途,”愛彌爾問這位漂亮的姑娘。
“我的前途嗎?”她笑著回答,“你說什麼叫前途?我為什麼要為還不存在的事情去躁心?我從來就不瞻前顧後,先照顧目前不是已經夠我忙壞了嗎?再說,前途嘛,我們是知道的,那就是救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