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一瞬間好像又聽見我媽媽促狹的聲音:你喜歡他什麼呢?
吃飯的那天我略微打扮了一下。我這種面目平凡的姑娘打扮起來總是很尷尬,有一顆變美的心,卻資質普通,又擔心做得太過火,被所有人嘲笑不自量力。所以每每用心修飾過後,在別人眼裡還是同一個樣子。
我沒敢和他坐在同一張圓桌上,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我們高中這兩屆考上同一所大學的人加在一起足足有六十個,自我介紹一輪下來就差不多要散夥了。我一直遠遠看著××,看平日冷若冰霜的他興高采烈地和一個同系的師兄寒暄,交換電話號碼,請教選課秘訣……
這一切都發生在我站起來造作地自我介紹的當口。
很久以後,我和他聊天說起自己剛入學時候的窘境,明明左胳膊打著石膏卻選了籃球課,簡直是作死。他眉毛一揚:你骨折過?
我點頭,沒有過多解釋。
我那麼顯眼,畢業表彰的時候打著石膏,迎新晚餐時候也打著石膏,所有人都圍著我問你怎麼了要不要緊哎呀小心點……我們距離最近的時候,兩隻肩膀之間只有十厘米,他從未看過我。
後來我們還是認識了,以一種非常平淡的方式。
第一個簡訊是他發過來的,問我開學時候的英語分級考試考了多少,我回答:三級,你呢?
他說:我也是。頓了頓又發過來一條:你也考了三級我就放心了,那咱們高中應該沒有人考到四級。
我知道這只是一條沒頭沒腦的、學霸跑來尋求安全感的簡訊,誇別人也誇了他自己;可能他已經打探過很多人,可能他只是客套。
但我卻在課堂上幾乎把手機螢幕給看裂了——這麼說他知道我還挺厲害的?怎麼知道的?很早就知道的嗎?他怎麼看我的呢?他不是從來不注意學習以外的事情嗎?
我小心翼翼地回覆著他的資訊:要熱情,又不能發狂;要回應他的話,同時留出足夠的尾巴讓他繼續回覆我,防止談話無疾而終……
左手剛拆了石膏,還軟軟地使不上力,可我還是右手記著筆記,用左手攥住手機,和他不鹹不淡地聊了一條又一條,獨自維持著一場艱難的對話。
我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女生,卻可以在他選課衝突發簡訊來求助的時候頂著烈日跑去遙遠的英語系教學樓幫他詢問修改流程;可以在他掛掉我的電話、發來簡訊說“不喜歡講電話”的時候費勁巴拉地編輯長長的簡訊撰寫“改課攻略”;可以在他說自己感冒的時候買一堆藥送到男生宿舍樓收發室;可以在百度、Google還不甚發達的年代站在路邊的資訊崗亭裡幫他查詢從學校到北京站的換乘步驟——哦,當然還是用簡訊傳送的。
謝謝他,我的左手復健得特別快。
然而我們沒有見面。我和××之間唯一的連線就只有手機桌面上的信封圖示。我沒有主動約過他,不曾在夜裡發資訊沒話找話,更沒要求過他謝謝我。
於是他也就真的沒有謝過我,連一句客套的“請你吃飯吧”都沒說過。
不久之後,徐靜蕾的電影《當夢想照進現實》在我們學校的講堂公映,我盯著海報上這七個字,哭笑不得。
終於鼓起勇氣,發了條簡訊給他:“你看電影嗎?我請你。”
××回覆我:“。。。。。。”
我咯噔一下,連忙找回破碎的自尊心:“算啦,不想看就直說,就是看到海報了,隨便問問。”
他又回覆:“又沒說不看。。。”
直到現在,我都很討厭用一串句號代替省略號的人,包括偶爾為之的我自己。
電影六點半開場,六點鐘的時候我從自習室走出來,發現外面下起了雨,立刻發簡訊問他:“你在宿舍?下雨了,記得帶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