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罰字,不能離府,還熬了夜,生氣得都哭了,我聽了心窩兒生痛生痛的。可是剛剛看你半枕在床上,居然睡著都會流淚,一滴一滴的淌下來,嘴裡還在叫我的名字,頓時就覺得很好看,想這淚就是那嶺南的荔枝蜜,不料吃著卻是苦的,”看我擰眉,又改口,“其實也不苦,就是鹹鹹的,也蠻好吃,以後我渴了就吃你的淚,別的什麼也不吃。”
我拿他的衣袖蹭幹了淚,破涕為笑:“你倒便宜,口渴了便要叫我流淚麼?”
他呵呵笑說:“那我死也不說渴,你往後再也不哭。”卻惹我由悲轉慟,一頭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他只好手足無措的幫我擼背,“我明明已經喝飽了,你怎麼還哭?”
等我緩過氣來,才想起問他:“你怎麼還在?不是天亮出發麼?”
他咕噥了好一會,才悄悄在我耳邊道:“是出發了,我是偷偷回來看你的,見到你就趕回去。 ”
我嚇了一大跳,我雖年紀尚小,不曉軍務,但軍令如山的道理還是懂的,剛要斥他膽大妄為,卻被他一句話堵住了。“你忘了嗎?我跟你說過‘我總是會等你的。’你不來,我自己便找你來了。”他說著,邊將我的手拉到他鳧靨裘袍裡頭夾著,“過來的路上我都想好了,我手冷,往後就這樣幫你捂手,可好?”
我突發一陣心顫,記起以前看過的一首詩: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百丈託遠松,纏綿成一家。誰言會面易,各在青山崖。(2)我像這樣環著他,不就像是菟絲喬木一般麼。心中感動不已,低了頭,悄悄的在他背上划著“好”字。
我倆依依惜別,淚眼凝噎,只盼時光飛逝,早到來年相見。
卻未料一隔數載,此去經年,世道滄桑,人心易變,再回首已物是人非。若知當初的誓約會苦了我倆半生,害了他人性命,璧哥哥,你在國定門前未見我身影時,是不是就會打馬離去,不執意回來望我那最後的一眼呢?
註釋:
(1)古代用漏壺計時;一晝夜共一百刻。一刻合現在十四分二十四秒。一個時辰分“初”和“正”,卯初是五點到六點,卯正是六點到七點。“卯正三刻”是6點43分12左右。
(2)引自李白《古意》。全詩為:君為女蘿草,妾作兔絲花。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百丈託遠松,纏綿成一家。誰言會面易,各在青山崖。女蘿發馨香,兔絲斷人腸。枝枝相糾結,葉葉競飄揚。生子不知根,因誰共芬芳。中巢雙翡翠,上宿紫鴛鴦。若識二草心,海潮亦可量。
10、騎奴
璧哥哥一路南下,每到了驛站便給我捎信。我掂書頻看,兒女情長,亦是整日不出閨閣。
待到他越近嶺南,交通越阻,書信遂日益稀落,我得了空閒,方覺察出身邊有些異樣:相府又破天荒地三番兩次派老媽子過來母親閣裡小坐。奶孃都臉色不善地在孃親耳邊叮囑,要她明哲保身,千萬不能答應什麼。
我自是一律迴避,訕訕地回到小院。忽聽到一把清朗男聲從屋裡傳來,遠聞若暖泉破冰,近聽如玉斛碎地,似在與抱香套近乎:“這位姐姐是叫抱香吧?”
只聽抱香惶惶答了:“是,”隔了一會又道,“還是郡主賜的名。”
上次向抱香發了火以後,開始我總冷臉以對,出入也沒讓她隨伺,她雖面上沒什麼,但長久下來,卻明顯喪氣不少,幾次見她揹人落淚。如今居然聽她跟一個陌生男人在我房中相談甚歡,語調卓躍,我心下疑惑,本已半越門檻的腳,便又有意收回。
只聽那人想也不想就介面:“是謂‘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1'’,果然清穎脫俗。”繼又轉問給他奉茶的向秋:“有勞。不知這位姐姐該如何稱呼?”
我越聽越不是滋味,心想,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