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抬眸,遲疑著接過,問:“這是什麼?”
蕭厲在她對面盤腿坐下,說:“趙有財給的孝敬。”
溫瑜開啟那絹帕包著的東西,發現是些不知從什麼東西上撬下來的不規則金銀角子,微微一怔,眼底露出惑色。
蕭厲解釋道:“估計他們是從前匪窩裡講究這個,我本是不要的,但他就差哭著跪地上了,我看他惶恐成那樣,怕再推拒惹得其他人注意到生疑,想到咱們後邊趕路也的確需要銀子,就收下了。”
他和溫瑜從陶大夫家中離開時,身上便已沒幾個銅板了。
野外趕路時,全靠打些野味果腹,後來到了城鎮,他又拿剝下的兔皮貂皮換了些銀子,方能採買些必須品。
但先前為了唬住趙有財一夥人,二人重新置辦了一身行頭,還買了筆墨,身上的銀兩又花了個乾淨。
溫瑜聽他說了其中緣由,帶了幾分無奈淺淺莞爾:“這人心思倒是活絡。”
天色漸亮,透過門口擋風的破敗草蓆,已能瞧見些外邊灰濛的影子。
約莫是施粥發糧的訊息已徹底在流民們中間傳開了,外邊嘈雜聲愈盛,還有聚在別處的流民也往這邊趕來的腳步聲。
“怪不得忻州牧也自立為王了,裴頌死了!”
“通城都上這兒發糧徵兵來了!這世道已經亂成了這樣,一時半會怕是安定不下來,通城還能給咱們發糧,他們肯定不缺錢糧,咱們不如跟著他們討條活路!”
蕭厲聽著路過的流民們的議論聲,待那腳步聲走遠些後,撩起席簾,從縫隙裡看著灰濛天色下那些行色匆匆的背影,問溫瑜:“若真在這裡徵了幾百上千的兵,你打算怎麼處置?”
溫瑜眸中映著棚子裡漸滅的火光和棚外的月色,道:“你提醒了我,該給趙有財備面旗。”
蕭厲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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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定州。
裴頌只著單衣坐在床邊,微敞的領口下方隱約可見包紮在肩頭的紗布,病中略顯蒼白的臉色,配上他濃黑的一雙鷹眸,戾氣愈發外顯。
他看完南邊送回的戰報,筋骨分明的五指大力收攏,那信紙便在他手中被捏成了一團廢紙。
他怒極反笑:“好啊,好得很!洛都和奉陽尚且在我十萬大軍鐵蹄下淪為廢土,渭河以南這些東西,怕是不知死字作何寫!通城竟也敢跟著作亂犯上,傳信去孟州,讓裴沅將通城縣官首級給我提回來!”
立於帳內的親兵即刻傳信去了。
下方一名參將小心翼翼道:“司徒,如今定州戰局僵持不下,苦寒天氣又讓軍中將士病倒一片,士氣實在是低迷得緊,渭河以南又亂黨林立,徵收藥材也無望,這可如何是好?”
裴頌將手中捏做一團的戰報砸向參將,冷喝:“慌什麼?昔日爾等隨我從鄂州一路北上,尚可破洛都,伐奉陽,如今不過是些鼠輩作祟,能成什麼氣候?”
那紙團砸在參將頭盔上,掉落至地。
參將渾身的冷汗都出來了,慌忙跪地:“司徒息怒,末將非是長他人志氣,實乃是見將士們士氣低迷,軍中藥材又短缺,這才道出了憂心之言。”
裴頌面上隱怒,盯著那參將不說話。
長史公孫儔適時出聲,道:“李將軍,主君傷毒未愈,軍醫特意叮囑了不能勞神,此事我容後與你再議,你且先下去吧。”
當日裴頌遇刺,為護江宜初中了一箭,不料那箭上抹了毒,裴頌為拔毒,這才臥床多日。
參將終也意識到自己在這關頭說這些不妥,公孫儔這話是在替自己解圍,忙對著裴頌和他一禮:“末將告退。”
等他走出大帳後,公孫儔才道:“李將軍性情剛直,頗為愛重手底下將士,這才說了此等冒失之言,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