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隱怒也極為妍麗的一張芙蓉面,被酒勁兒燒得滾燙的黑眸底下,藏匿著令人心驚的佔有慾,他輕聲問:“翁主換下我的決定,是在今夜之後才做的麼?”
溫瑜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這般受制於人的滋味了,她像是被逼進了陷阱的獵物,胸口因受驚而起伏,只面上還維持著一貫的沉靜,冷聲道:“你逾矩了。”
靠她太近了,鼻息間全是她身上那股幽冷的香氣。
蕭厲竭力剋制著埋首到她頸窩去用力呼吸那味道的慾望,自嘲道:“我循規蹈矩,不一樣被翁主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麼?”
溫瑜感受著他灼熱微沉的呼吸噴灑在自己頸側,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膚不受控制地戰慄,浮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她側過臉冷聲道:“你喝醉了,讓開,今夜之事我當沒發生過。”
蕭厲卻說:“我沒醉。”
他眼中紅意漸重:“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溫瑜,我於你而言,是不是從始至終就只是個物件?你用得上的時候,我就可以跟在你身邊,你用不上了,我就得有多遠滾多遠?”
溫瑜心口狠狠一刺,迎上蕭厲隱痛的目光,道:“我此去南陳,要留守坪州和陶郡的臣子何其多?依你所言,他們便也是物件了?”
蕭厲死死盯著她:“若你當真是為大局做此決策,我自然無話可說,但李大人既已親自舉薦我,你卻讓我留守坪州,我不服!”
溫瑜好一會兒都沒再說話,靜如死水的眸底一片荒蕪。
風吹動二人相擦的衣襬,也吹得她鬢角一縷碎髮拂過了蕭厲面頰,她反問:“讓你送親去南陳,然後呢?你要在南陳守一輩子?”
他對她那隱晦的,見不得光卻又心照不宣多時的情愫,終究是在這番問話裡被徹底挑破。
蕭厲一時啞然,所有的憤怒和鬱恨也都在這些問話裡被抽乾。
是了,就算他前往南陳送親,送親完了呢?
他一樣得回來。
即便選擇在南陳待上一輩子,但那又能改變什麼?
看著她成為陳王妃,再看著她和陳王養兒育女,在民間被傳為一段佳話麼?
光是想想這些,蕭厲便覺心底滋長的戾氣幾乎已要將他逼瘋。
他退
開一步,像是回到了蕭蕙娘身死的那個雪夜,心中跟著下了一場白茫茫的大雪,於是再也看不清前路,如一條喪家之犬。
他清楚自己所有的痛苦都來源於心底那個虛妄又貪婪的念頭。
——他想得到她。
得到大梁這顆最耀陽的明珠。
他竭盡所能地去讓自己變強了,但她等不到他的獠牙尖銳到足以撕碎一切強敵的那一日。
求不得,放不下,心不甘,留給他的便只剩與日俱增的磋磨。
有時候他甚至想,她如果不是大梁王女便好了。
她若是個尋常富貴人家的姑娘,他大可有一千種、一萬種法子,風風光光地將她娶回家。
但這世間,從來就沒有如果。
溫瑜看出了蕭厲這一刻強忍的狼狽,有那麼一瞬,她目光裡也藏了隱痛,只是很快被平靜掩蓋了下去,她略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道:“歸根結底,是我虧欠了你,明知你留在坪州並非是因忠於我……()”
蕭厲太熟悉她說這話意味著什麼了,眼神一恨,當下打斷她,沉啞出聲:末將惶恐,擔不起翁主不忠二字。?()”
溫瑜剩下的話便都被堵在了喉頭。
他退開後,站的地方正好是樹下的暗影裡,揹著月光,溫瑜再瞧不清他的眼,只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末將愚鈍,不知。”
彷彿是覺得只要他否認了,她便不會再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