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又一件事在家裡掀起了千層浪,那就是康熙詔我進宮面聖。
陳倫炯這個時候已經返回廣東了,準備和父親出海去西洋。我獨自一人在家人擔憂的目光中登上了馳往皇宮的馬車。
馬車在神武門外停了下來。我跟在小太監後面,往乾清宮走去。
御花園裡的菊花開得一如往日的燦爛,只是這樣的美景也掩蓋不住紫禁城中越發陰霾的氣氛。
終於到了乾清宮的暖閣外,李德全讓我在外等等,自己進去傳了一聲,不一會兒出來對我點點頭。
我今天是一身漢裝,平底的布鞋踩在地板上不會發出那種“噔、噔”的令人緊張的突兀的聲音。
我瞥見康熙正端坐在炕上批閱奏摺,不敢亂看,忙低了頭。
“民女陳氏叩見皇上,皇上萬歲。”我跪下行禮。
半晌,聽見一聲嘆息,“咳、咳、咳”又一陣咳嗽聲傳來。我心裡一緊,微抬起頭,就見康熙放下了筆,手有些顫抖。李德全忙端了茶來,又替康熙順氣兒。康熙喝了一口,擺了擺手,李德全就躬身退了出去。
我忙低了頭。
“丫頭啊,你還是回來了。”聲音蒼老了許多。
我心中一驚,握緊拳頭,卻不敢抬頭。
“你現在是不是在納悶兒,朕怎麼知道的。哼,你也不想想,憑你一個黃毛丫頭就想跟朕掉腰子了?朕是老了,可朕不糊塗。不過你這個丫頭,倒真是讓朕大吃一驚啊。”他頓了頓,又道,“朕早就看出來,你是個外柔內剛的孩子,表面上柔順,其實心裡從未服過軟。朕的寧兒和你正好相反,她外表要強,可是內心脆弱……丫頭啊,你過來。”
我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站定,望著他。
他已經憔悴了許多,臉顯得越發的瘦削,雙眼下有淡淡的陰影,頭髮也已經灰白。明亮的眼中又多了幾分滄桑和釋然。
他笑了笑,道:“你倒沒怎麼變。”說著下了炕,站起來,身體卻晃了晃。
我嚇得連忙過去扶住他。他用手撫著額頭定了定神,拍了拍我的手背嘆了口氣:“朕老了……”
我的心莫名的一酸,哽咽道:“皇上不老,皇上還有好多事要做,怎麼能老……”
他笑瞅了我一眼,“丫頭啊,你果真一點沒變……唉,朕怎麼不老,現在右手連筆都握不住了……”說著往前走了幾步。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驚訝地看見對面的牆上掛著那幅巨大的《中秋夜宴圖》。
“同來玩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看到你,就讓朕想起寧兒,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朕就會想,是不是朕真的錯了,朕害了寧兒。可是朕不光是一家之長也是一國之主,犧牲是必然的……寧兒如果怨,就怨不該生在這帝王之家……咳咳咳……”
我忙替他順氣兒,又把几上還是熱的茶端來,康熙抿了一口。
“你敢抗旨,朕心裡清楚,朕也生氣,可是這麼幾年過來,朕也想明白了,這件事就這樣吧,悅寧啊,到走的那天還在唸叨你……”
“皇上……”我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悅寧,你為什麼不等我。我跪下,顧不得擦眼淚,道:“民女謝皇上寬恕……”
“朕喜歡跟你這丫頭說話,好多年沒人陪朕說話了……起來吧。”
我謝了恩,站起來。
他轉過身,走到炕桌旁坐下,又拿起摺子,看了看我,道:“……你先跪安吧。”
我行了禮,低了頭慢慢退出去,剛到門口,就聽見康熙突然又說:“等一等……”
我抬起頭。他拿了一塊牌子,蹙緊了雙眉,微嘆了一聲:“拿著這個,替朕去看看那個不孝子,想到他朕就心痛……”
心堵得萬分難受,我走過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