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孔說著,面目有點死灰,他用兩隻鮮血淋漓的手抱著肩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恐懼的事,剎那間渾身發冷。這讓小武也有點詫異,寒意隱隱從心底升起。不過他馬上又驚疑了,天,難道我果真冤枉了這個賊刑徒嗎?
他不禁憶起了前兩天和縣令王德在密室的談話。他當時覺得這件獄事終於要撥開雲霧見青天了,可是去見王德,卻發現他憂心忡忡,一副憂懼的表情。
“沈先生,”王德竟然這樣稱呼他了,他從沒這麼客氣過,“我剛接到新淦縣太守府傳發到我們南昌縣廷的文書,事情好生奇怪,長安方面懷疑廣陵王劉胥要謀反,本縣大族衛氏恐怕和劉胥有牽連。”
小武當時問他:“衛益壽到底什麼來頭,敢如此大膽?”
王德說:“衛氏家族曾是六國時代的豪族,族人的大部分早就遷居灞陵漢文帝劉恆的陵邑,在今位於西安東郊白鹿原。和陽陵漢景帝劉啟的陵邑,在今陝西省高陵縣西南。了。衛益壽這支的祖先曾在擊破南越國時有功,被封為下沙侯,食南昌縣下沙鄉五百戶。衛益壽侍奉當今皇帝,一度有寵,拜為左中郎將。後來因為細事不謹免官,詔書命令即日乘郵車離開京城,回自己的封邑。他們帶罪回國,本來應該老老實實地灌園治產,加倍謹慎小心才是。可沒想到行事倒越發乖戾囂張,竟跟諸侯王勾結在一起,企圖威脅朝廷。我現在憂懼的是,謀反案發生在我的縣治,怕脫不了干係。這可如何是好?”
“真的?”小武心裡也一震,同時又喜悅盈胸,這回該著我大大立功了。我做亭長這麼多年來,從沒有揚眉吐氣過,南昌縣雖然不是小縣,而是豫章郡都尉的治所,但它相比三輔、三河等名郡的諸多名都來說,又似乎不算一回事了。謀反大案如果發生在這裡,該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如果這件小小的剽劫案真的牽扯瞭如此深邃的背景,而又被我沈武給挖了出來,那我完全有資格對那小小的百石卒史一職不感興趣,就算馬上選補縣丞,也是應該的。縣丞,那可是三百石的長吏啊,腰間可以掛印綬的。要知道印綬是我向往了多少年的東西,我的老師李順勤懇勞作了一輩子,也只是個有秩嗇夫秦漢時官名,起初是各級官署主管官員的泛稱。鄉嗇夫按所在鄉人口多少,級別也不同,大鄉的鄉嗇夫,稱有秩嗇夫,秩級為百石;小鄉就稱鄉嗇夫,秩級低於百石,為斗食。鄉嗇夫主要掌管本鄉訴訟、收稅、戶口等事宜。,秩級不過百石。即便如此,他當年佩帶印信的時候,也是那麼趾高氣揚。全閭里的人都來拍他的馬屁,鄰里之間不管有什麼事,都來向他諮詢。好像他不但斷案厲害,還簡直是個萬事通了,就連閭右的富家子弟見了他也要恭敬地行禮,還是看他腰間配著一方官印。可是,那印算得了什麼?連形狀都是那麼不堪。一般的長吏印一直到天子國璽,都是正方的,而他的印卻是長條形,稱為“半通”,也就是說,像老師這樣的,還不能算是國家的正式官吏,只能一半算官吏,另外一半還是泥腿子。而我沈武,卻眨眼之間要當上三百石的長吏了,腰間一串金黃,從印色到印綬都是黃燦燦的。那時我回到青雲亭,出入閭里的時候,還有誰敢不向我表示尊敬呢?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二章 悉心廉疑獄微伺見真形(10)
因此,他語調都有些顫抖了,安慰王德道:“明廷不必擔心,按照《賊律》,凡發覺謀反,率先有所捕斬的,非但不會牽涉,還有大功。”
王德拍拍他的肩膀,嘆道:“全仰仗先生了。獄事偵破之後,一定保舉先生為縣丞。”
小武呆呆坐著,一時間腦子裡浮想聯翩,險些忘記了繼續問案。
嬰齊不知何時進來,在他耳邊提醒道:“令史君,這小小的獄事竟然如此複雜,當初太守陳不害府君的緊張實在不算多餘啊!”
小武這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