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過紗簾照射進來,比燭火還亮的時候,有小廝掐滅了焰心,收起了蠟燭,又放上了一個小巧玲瓏的香爐,點燃裡面的香片,微甜的香氣剛好在飽食後傳來,讓人心曠神怡,似乎已經能夠聞到屬於這個清晨的味道。
褚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他能夠辨別出那香氣是什麼香,似曾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喚醒了某些久遠的記憶,似乎他也曾在這樣的香前讀書,或是看著那面對銅鏡的女子梳妝,亦或者是一個晨間的哈欠,讓類似味道的記憶因此豐富起來。
古代,好久沒來過了吶。
“褚兄,該回了。”
宋智嵩輕喚了一聲,率先起身,褚鈺跟著站起來,他有些不太想動,只不過十里之路,總還是坐著馬車更方便一些。
一行人迴轉之後,於某個路口,褚鈺下了車,回身道:“快回吧,我也要回去好好睡一覺,這會兒又有些困了吶。”
“好。”宋智嵩微笑應下,他對人的態度總會讓人很舒服,不會在某些事情上刨根問底,也不會堅持要把人送到門口,固然熱情,但低矮的門戶,何嘗不會顯出某些突兀的困窘來,讓人顏面無存。
褚鈺目送馬車離開,這才往小巷子裡走,寒門子弟,能夠在城中居住已經不易,若要住所奢華就更需要數倍心力。
他來的時間還短,這方面還沒來得及用心,想到家中的老父母,還有一對兄嫂,褚鈺的情緒又有些低落,寒門意味著什麼,貧窮難免百事哀,總有些雞毛蒜皮的瑣事,讓人煩也不是,不煩也不是。
“這一大早的,小叔子又去哪裡了,真是,一天天地在外面,也沒個正經營生,讀書都多久了,可讀出個樣子來,還說要考試,哪裡有錢來,若是再不中,又要怎樣,咱們虎子可都五歲了,聽說小叔子就是五歲讀書的,咱們虎子呢?”
隔著一張門板,就聽得小院裡頭的說話聲,這一片院子門戶低矮,便是鄰里之間的牆也並不厚,再加上褚鈺修煉的精神力雖不刻意,視力聽力到底還是比別人敏銳了一些。
這些在院子裡頭的碎碎念,伴隨著掃帚掃地的沙沙聲,傳入耳中,像是在耳邊聒噪一樣。
“當家的,我可跟你說,你可別不當回事,這一代不如一代,算是怎麼樣,小叔子相貌好,我是不操心的,將來總有人看得上,咱們虎子吶,隨了你這粗漢樣,未來怎樣,你這個當爹的不操心,我這個當孃的可是放心不下。”
大嫂是個典型的小戶女,家裡頭就是城中做小買賣的人,難免沾染幾分精明,手上的錢財又不寬裕,多少都會操心一些經濟事。
當初為了原主讀書,要從鄉下不便的地方搬到城裡來,全家出錢,便是連那幾分薄田都租給了旁人去種,一家子在城裡混飯吃,褚父不放心地裡的事,一個人在鄉下破屋之中住。
城中褚母帶著兩個兒子在城中住下,褚鈺的兄長憨厚老實,搬到城中沒多久,就有人說親,娶了如今的大嫂,不過一年就剩下了長孫虎子,日子看著也有些開枝散葉的意思,奈何褚大哥的收入跟不上,給人看守倉庫都不知道扣兩粒米出來的老實頭子,半點兒油水都沾不上,那點兒錢養家勉強,再要培養兒子卻困難了點兒。
對此,原主從未想過,在他看來,父母對他好,大哥對他好,有的時候想起來也不是沒良心,想過以後要讓他們過好日子,但這個“以後”總是要等到自己富貴之後。
奈何,他這個富貴一直未曾來到,就算是當初投在漢王手下,來南河為其拉攏幕僚的時候,也不見多少錢財,未能衣錦還鄉,就索性不還鄉,為了給漢王留一個好印象,還在兩個護衛面前表演“過家門而不入”,一番苦心經營都不如宋智嵩的一個亮相,確切地說不如對方姓宋,這又讓人怎麼甘心。
想到這裡,褚鈺推門的手都遲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