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想過帕布林總統會是一個壞人,之所以會有如此堅定的認知,大概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或是不敢去想,或是根本不願去設想:
他和施清海和很多人很真誠地想去維護的這個世界,原來並不是正義或光明能夠永遠佔據上風和主流——這裡又要說到如果,如果他們所維護的那些東西是正義和光的話。
這是一個最好的年代,聯邦終於出現了第一位平民總統,政府和青龍山終於實現了大和解,百億計的民眾心志昂揚振奮團結,前線部隊節節勝利。但這又是最壞的時代,最冷血無情骯髒的政治謀殺,最久深冰冷的野心計劃,替聯邦鎮守西陲邊界多年,勞苦功高的軍方虎將,被無情地出賣給帝國人的艦隊,而策劃這一切的,居然是聯邦政府和軍隊裡最重要的那幾個人,居然是民眾無限愛戴的那位總統先生。
許樂沉默看著透明牆後總統先生那張神情凝重的臉,在很短的時間內想了很多的事情,隱約想道對方竟然沒有馬上殺死自己,而是冒著風險留下來和自己進行面對面的談話,那麼稍後會有怎樣的交談。
要堅持什麼嗎?大概還是應該堅持下去,他會說你所認為的正義就是正義嗎?大概這些問題可以具體分析,辯論沒有結局。但正如去年在帝國那座白色院落裡,我對那位公主殿下進行的自我心理分析那樣:
我不是道德家,我是自私的尋求人生意義和快樂的青年,我曾經維護的以及將要維護的,並不是道德正義這些東西,而是我所認為正確的東西,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堅持下去,堅強地自私下去,只有如此才能開心快樂。
噢,和懷草詩分析的不是這麼回事,我是自私的,我維護的只是自己的自私?好吧,就是自私吧,那讓我自私,堅強地自私下去吧,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像個小丑一樣。
……
高速的如同太空戰艦晶態引擎噴發的糾結粒般舞動不安的思想,在許樂的腦海裡極為刺激地掠過回味,令他的眉心感到一陣陣的疼痛,然後很奇妙地他迅速平靜了下來,有些木然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憤怒的神情。
“總統先生,剛才我們兩個人曾經在窗邊看著頭頂的星空,講著東林家鄉的事情。”
許樂背在身後的右手輕輕撫摩著左手腕上的手鐲,回憶著手鐲表面那行落款為康德的話,目光微垂望著腳前的地毯絨面,問道:“你就這麼相信我……這麼相信你?你就不怕我查到什麼,當時直接就殺了你?”
帕布林總統笑了起來,厚實的嘴唇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透著真誠的感覺:“雖然你曾經殺過不少人,但我從來不認為你是一個好殺濫殺之人,許樂,無論什麼時候,我對你的信任都沒有減少過。”
“所以外面有三百個全副武裝計程車兵正等著把我射成肉醬。”許樂自嘲一笑,用手指著門後,看著窗外說道:“連野戰軍都拉進了憲章廣場,總統先生,你對我的信任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你此刻的情緒能夠如此快平靜下去,才真的令我感到吃驚。”帕布林總統微蹙著眉,唇角帶著笑意望著他。
許樂沉默片刻,居然就在這樣緊張至死的危險時刻,重新坐回了那件真皮文物沙發之中,輕聲回答道:“人類所有的憤怒,都來源於他的無能,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憤怒?”
“人類所有的憤怒,都來源於他的無能……這句話很有意思。”帕布林總統點點頭,平靜望著許樂的臉,說道:“看來你依然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去面對這一切。好吧,關於這些我不置可否,但既然你足夠冷靜,那我想你肯定很想知道我們這些人的故事。”
許樂沒有回答。
“就算你不想知道這個故事,可我依然要說,因為我真的很想透過這個故事說服你。”
帕布林總統微微一笑,寬厚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