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奔去。
該死。
周少銘只覺得雙臂被震得一麻,身子往下一栽,那公子便被他沉沉軋於魁梧身軀之下……隔著銀盔,大眼瞪著小眼,那少年公子痛得咬唇,清俏臉龐好似頓時染了胭脂。
這一副嬌羞模樣哪裡似個男子?
看得他的大腦忽然一片空白,竟想起少年時楊梅樹下那久遠的悸動情思——“完蛋了,周少銘,我們剛剛行了夫妻之事……”
那個一聲招呼也未留下便遠走的頑劣小和尚,一邊羞赧不敢看他,一邊眉眼裡卻悄悄藏著歡喜。他比他年長,心中自責,怕時間愈久,愈沉迷難以自拔,便強忍著冷落雙方。
哪兒想,那頑童卻留下一紙歪歪扭扭的辭函不告而別,說甚麼:“周少銘,等我長大了,興許你就不討厭我了。”真是個笨蛋,他幾時說過討厭他了?那樣的亂世,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七歲頑童,多艱難才能活到長大?
“不歸?”周少銘凝著阿柯微微顫動的睫毛,大手撫上她髮梢,毫無意識地輕啟出聲。
混蛋,吃本小姐的豆腐!
阿柯正兀自用著勁兒,哪裡聽到這聲弱不可聞的輕喚。眼前這勞什子的什麼將軍,看似清瘦實則硬朗有力,那戎裝壓在她胸前鈍痛一片,然而他卻還不知起身,竟還這樣呆滯滯地盯著她看?……該死,花痴斷袖什麼的最討厭了!
“啪——”阿柯拍去胸前大手,十分不客氣地在周少銘頭盔上賞下一掌:“淫賊!”
脆生生的。
然而大力之下,那撫在男子掌心的髮髻卻散亂開來,一縷墨髮在腦後如瀑布一般悄悄垂下,髮梢徐徐蜿蜒,竟然長及腰際。
“嘶,是個女人——”眾人才在叫好,聞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驍騎大將軍少年時通讀兵書,文武全才,戰場多年幾無敗戰,二十出頭便已成了大陳國赫赫威名的一方猛將;又生得一副傾城俊顏,讓京城裡的碧玉閨秀無不春心蕩漾。然而卻遲遲不肯成家,亦從不屑親近男女之色……竟然說他是淫賊,這姑娘莫非不要命了麼?
阿柯自是不知眾人在想什麼,一個鯉魚飛身便立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不屑道:“本公子雖容貌生得端正,然而卻並非與將軍同好之人……將軍若喜歡男人的話,聽說蓮花巷子不錯!”
那蓮花巷子裡頭全是葷官兒,這姑娘屢屢挑釁,果真不要命了……圍觀的百姓瞅著周少銘越發肅冷的俊顏,趕緊各個低頭散去。
阿柯對著眾人拱手:“承讓承讓。”
擅長狡辯,又喜倒打一耙,卻偏偏是個女兒之身……不是他。
周少銘恍然從記憶中回神,凝眉瞅著阿柯,只覺得一身匪氣不招人喜歡,眉宇間頓生冷然。
他從來作風克己嚴肅,幾時被人用這樣詞兒形容?此刻語氣好生凌冽:“若無能力救人,日後便不要輕易逞強!”
瞅著阿柯又要反駁,不知道為何,又想起昔日那個從來不肯認錯的頑劣小僧。大白在她不告而別的當夜,曾叼著一口染血的紅繩從外頭回來,他當夜便命人出門尋找,然而多年來一直音信全無,全然不知她是生是死。此刻看著阿柯,心中糾結與惆悵頓生。甩了袖子,亦沒了巡城的心思,大步往城內走去。
背影冷清清的,冷傲極了。阿柯揉著肩膀,一瞬間亦覺得那頭盔裡透出的眼神似曾相識……然而應該不是他,那個不通風情的儒雅少年,他的面板比這白,也不喜歡舞刀弄槍,怎麼可能是眼前這個武將?
最好不要讓自己遇見他。
“真是個怪人。”阿柯說。
“小姐可是喜歡他?那我回去告訴老爺!”一旁的丫頭嘻嘻笑道。
“胡說,本小姐才不要嫁給斷袖!”阿柯兇她一眼,一個頓步躍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