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初弦拿起筷子,去夾桌上豐盛的飯菜來。謝靈玄卻仍一筷子沒動,只是不住喝酒,怨氣衝天,跟魔怔了似的。他眼皮染暈幾分朦朧,悶哼一聲,驀然濃稠的鮮血嘔出來,把杯中清酒也染紅了。輕緩若雪的白衣上,大片小片濺滿了象徵死亡氣息的緋紅。
溫初弦一驚,下意識上前去給他擦了擦嘴角的血,&ldo;怎麼了?&rdo;
他搖搖頭,淺淡乾裂的口唇微動,一口氣提不上來難以出聲,口型卻依稀可辨是,他不行了。
溫初弦神色微恍,抱住他的腦袋,望向桌面的酒,&ldo;都病成這樣了,為何還不剋制地喝酒?&rdo;
她這話聽起來是怪他,其實更像怪自己。他方才飲酒時,她想著他的身子關她什麼事,漠然旁觀,根本沒阻攔。
溫初弦喊了聲汐月,欲扶謝靈玄到床榻上休息。汐月也驚了,咋咋呼呼地去喊大夫。水雲居的小廝僕婢們慌成一團,好不聒噪。
謝靈玄不欲尋什麼大夫,死死扣住溫初弦的手,執拗說,&ldo;初弦。&rdo;
溫初弦的手被他握得滾燙,更心亂如麻。她陷入某種恐慌中,&ldo;你,你別死在我面前。再堅持堅持。&rdo;
她不經意間流露的慌張落入謝靈玄眼中,謝靈玄心頭閃過苦澀的甜蜜。
&ldo;我還死不了。但……有兩句話,我得現在與你說。&rdo;
汐月找了大夫來,卻被謝靈玄冷冰冰地斥退了。
溫初弦大急,摟著他的脖子緊了緊,&ldo;你有什麼話,不肯看大夫,非要現在說?&rdo;
他全然不在意,彷彿對自己的這條命也像殺別人時一樣,視如草芥。喉結微動,便說,&ldo;第一是要跟你說聲對不住。從前那些事,到底是我的錯。若能重來一次……我不會的。&rdo;
溫初弦藏住心底滔天的恨意按而不發,檀口抿成一條線,並不理會他這些話。
謝靈玄神色散淡地笑了一下,笑得無比蒼涼。
他虛弱說,&ldo;我只是說給你聽罷了,也不求你原諒,你不必糾結。……卻還有一樁事,你還要聽麼?&rdo;
溫初弦燒著滾燙的神經,身子晃晃蕩盪的,&ldo;你說。&rdo;
謝靈玄血枯力竭,沉沉闔上鴉黑的雙睫,氣若遊絲,聲音也低得宛若自己對自己靈魂的低語。
愛你,我愛你。
神采漸漸從他清削的兩頰邊隱去,體力實在無法支撐他再說更多的話。溫初弦將這最後一句聽得個模模糊糊,怔然片刻,才曉得他說的是什麼。情蠱咬齧她冰冷的骨頭,全身如撕裂一般痛。
別死。我要你別死。
溫初弦大聲喊人,大夫慌慌張張地進屋,放下藥箱,探謝靈玄的鼻息,只餘一息尚存。
大夫見桌上傾倒的酒杯,嗔怪道,&ldo;公子的身子本已千瘡百孔,實不宜再飲丁點酒了。&rdo;
溫初弦顧不得解釋,只求大夫先給謝靈玄吊命。
她秀氣的面頰蒙上慘白的顏色,暈暈乎乎的,也不曉得自己究竟希望謝靈玄死還是活。她盼了他那麼久去死,此刻他真要死了,她的心卻在顫慄,深刻而悲哀,滴滴都在淌著血。
她神情迷惑,忽然想起那句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來……無論愛恨,她這前半生終究就只有他一個男人。若是他們一開始就能做到兩不相疑,會不會就不用走到這般悽慘田地?
溫初弦頭重腳輕,搖搖欲墜,蹲在地上渾身無力,如酩酊大醉一般。
樂桃過來攙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