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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在前有北都地宮吸引視線,後有蘇佑和歐陽玄引開追兵的情況下,奚玉棠等人想摸到卓正陽的蹤跡,是比登天還難的一件事。但有了沈七,一切就都不一樣起來。
卓正陽恐怕沒想到沈七能有機會留下暗號,否則也不會光從京城到金陵就走了快兩個月。正所謂剝繭抽絲,在這四個心窟窿比馬蜂窩還多的人面前,單憑沈七那簡單的一個符號,卓老賊就已經暴露了許多訊息。
比如,他似乎並不趕時間。
再比如,他的傷勢非常嚴重。
奚玉棠之前一直擔心沈七會出事,但接到暗號之後,她才真正放下了心中大石。沈七冰雪聰明而不世俗迂腐,跟在她身邊久了,能屈能伸的事做過太多,這點委屈和危險,奚玉棠相信他能承受,畢竟過往十多年都能熬過來,如今只是待在卓正陽身邊尋個生存之道,他還是能做到的。
再加上如今薛陽在江南,姚九在兩湖,秦軒、冷一、呂正手下都遍佈耳目,南有藥王谷,北有烈傲天,越家勢力遍天下,錦衣司處處有衙門……就算救不了人,天羅地網下,從金陵到南疆,一路上摸到行蹤還是沒問題的。
從十幾年前默默無聞的將死之人,到如今手握龐大的江湖勢力,奚玉棠不止一次慶幸自己從未有一刻放棄過野心。也許從一開始,一切的努力和犧牲,就都是為了今日。
她吃過許多苦,也鬼門關走多許多回,被親近信任之人欺騙、背叛不知凡幾,大浪淘沙般,將身邊打成刀槍不入的鐵桶。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太過自信,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最無法估量的,是人心。
望著眼前身長玉立的少年,奚玉棠心中忽然空曠一片,無喜無悲無憂無怨,莽莽荒原,西風獵獵,除了荒涼,再無他。
從沈七出事到現在近兩個月,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司離。
在此之前,對方連一封手書都未曾有過。
太子,終究是太子,哪怕這個人在幾年前還被江湖人稱為玄天右護法。
……
皇宮玉清殿,司離未入駐東宮前一直居住的宮殿,東宮大火後又住回了這裡。
來時外面下著雨,天陰沉得厲害,殿內點了燈,司離和奚玉棠對坐下棋,一旁有宮女點茶煮水,上次奚玉棠見過的小太監乖乖站在主子身後,低眉順眼,有些懼怕她。
兩人下的五子棋,老規矩,不過與其說是下棋,倒不如說是聊天的間隙裡,緩解氣氛的一種手段。
慢條斯理地落下一子,奚玉棠沒有抬頭,“……沈七的事,殿下聽說了麼?”
“若我說,我最近才得知,教主可信?”私底下,司離在她面前很少自稱本宮。
奚玉棠笑,“不信。”
“……”
京城發生這麼大的事,錦衣司兩個首領相繼重傷,藥王谷谷主沈寰親自出手救人,動靜這麼大,不可能瞞得住誰。唯一的區別在於,有人能猜到卓正陽,有人猜不到罷了。
司離屬於能猜到那一類。
同理,延平帝也一樣。
“教主,我……”
“在宮裡,殿下還是注意一下稱謂為好,隔牆有耳。”奚玉棠平靜地打斷他。
司離再次噎住,抬起頭灼灼望著眼前人,接著動氣地一把推開棋盤,聲音驟然冷了下來,“都退下。”
太子殿下脾氣來的毫無預兆,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都嚇了一跳,嘩啦啦跪了一地,接著無聲地收拾好棋盤退了出去。貼身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帶上了門,空曠的大殿裡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奚玉棠沉默地看著司離,後者傾身過來,伸手摘掉了她的面具。
“你沒躲。”司離直直看進她的眼睛,“你沒防備我。”
“我需要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