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證據——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些年輕人當中有人把違禁書報帶進港口,而且你一直與他們保持聯絡。現在你是否願意主動交待一下,你對這件事瞭解多少?”
亞瑟低下了腦袋。他的心中開始萌發出了一股盲目、愚昧和瘋狂的怒火,難以遏制。對他來說,失去自制比任何威脅都更加可怕。他第一次開始認識到在任何紳士的修養和基督徒的虔誠下面,都隱藏著那種不易覺察的力量,於是他對自己感到害怕。
“我在等待著你的回答呢。”上校說道。
“我沒有什麼要回答的。”
“你這是一口拒絕回答了?”
“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那麼我只好下令把你押回到懲戒室去,並且一直把你關在那裡,直到你回心轉意。如果你再惹麻煩,我就會給你帶上手銬腳鐐。”
亞瑟抬起頭,氣得渾身上下抖個不停。“隨你的便。”他緩慢地說道,“英國大使將會作出決定,是否容忍你們如此虐待一個無罪的英國臣民。”
最後亞瑟又被領回到自己的那間牢房。進去以後,他就倒在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沒有給他戴上手銬腳鐐,他也沒有再被關進那間可怕的黑牢。但是隨著每一次的審訊,他與上校之間的仇恨日益加深。對亞瑟來說,在他這間牢房裡祈求上帝的恩惠來平息心中熾烈的怒火,或者花上半夜的時間思考基督的耐心和忍讓,都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當他又被帶進那間狹長的空屋時,一看到那張鋪著綠呢的桌子,面對上校那撮蠟黃的鬍子,非基督教的精神立即就再次佔據他的內心,使他做出辛辣的反駁和惡意的回答。沒等他在監獄裡待上一個月,他們相互之間的忿恨就已達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以至於他和上校一照面就會勃然大怒。
這種小規模的衝突開始嚴重影響他的神經系統。他知道受到了密切的監視,而且也想起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謠言。
他聽說偷偷給犯人服下顛茄,這樣就可以把他們的譫語記錄下來,所以他逐漸害怕睡覺或吃飯。如果一隻老鼠在夜裡跑過他的身邊,他會嚇得一身冷汗,因為恐懼渾身發抖,並且幻想有人藏在屋裡,顯然企圖誘使他在某種情況下作出承認,從而供出波拉。他非常害怕因為稍有疏忽而落進陷阱,以至於真有危險僅僅是由於緊張而做出這樣的事。波拉的名字晝夜都在他的耳邊響起,甚至擾亂了他的祈禱,以至於在他數著念珠時也會說出波拉的名字,而不是瑪利亞的名字。但是最糟糕的事情是他的宗教信仰,就像外面的世界一樣,它也好像一天天地離他而去。他懷著狂熱的固執勁兒抓住這最後的立腳點,每天他都花上好幾個小時用於祈禱和默唸。但是他的思緒越來越經常地轉到波拉的身上,可怕的是祈禱正在變得機械。
他最大的安慰是結識了監獄的看守長。他是一個身材不高的老頭,胖胖的,頭已禿頂。起先他竭力板著一張嚴肅的臉。時間一長,他那張胖臉上的每一個酒窩都露出善良,這種善良抑制了職務在身而應注意的顧忌。他開始為犯人們傳遞口信和紙條,從一間牢房傳到另一間牢房。
五月的一天下午,這位看守走進牢房。他皺著眉頭,陰沉著臉。亞瑟吃驚地望著他。
“怎麼啦,恩里科!”他大聲說道。“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沒什麼。”恩里科沒好氣地說道。他走到草鋪跟前,開始扯下毛毯。這條毛毯是亞瑟帶來的。
“你拿我的東西做什麼?我要搬到另一間牢房裡去嗎?”
“不,你被釋放了。”
“釋放?什麼——今天嗎?全都釋放嗎?恩里科!”
亞瑟激動之下抓住那位老人的胳膊,可是他卻忿然掙脫開了。
“恩里科!你是怎麼啦?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們全都被釋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