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伸出手:“林林的朋友,方予可。”這會兒我忽然很介意他沒有說“男朋友”,而是“朋友”。
王一莫跟我眨了眨眼睛:“你好,網友,王一莫。”
紅衣女子也隨方予可過來。近處看,紅衣女子高貴大方,跟聖母瑪利亞一樣慈祥,足以喚醒男人的戀母情結了。她用英式英語輕聲和方予可交談著,偶爾還看著我淡淡地笑,笑容裡有審視的味道。
我心裡咯噔一下。方予可每天用英式英語跟我念情書的場景忽然襲擊我的大腦。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甚至想嘔吐。這就像我在黑夜的霧氣裡迴旋跳舞,腳下的水晶鞋疙瘩疙瘩地敲擊這地板,我張開雙臂,盡情地聞著泥土的芳香,以為浪漫,當燈光亮起,才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在蠅蚊亂飛的廁所面前,穿著一雙草鞋,聞著沼氣亂蹦躂而已。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來源於想象,所有的感動來源於自作多情。
我全身都冰冷冰冷,但我還是強顏歡笑:“這位姐姐英語說得真好。”
方予可跟我說:“她從小就在倫敦長大。不太會說漢語,只會說英語。”沒有解釋身份,沒有介紹姓名。是不足以跟我說,還是不方便說?
紅衣女子捂著嘴笑,一隻手還不自覺攬上了方予可的胳膊。自然隨意和親暱。
我忽然明白,他要我學習,要我讀英語,要把我改造成一個知性才女,是不是想把我塑造成她。靠,我他媽還是做別人影子的命。以前暗戀小西,總以為我能做他的陽光;但現在呢,我以為我一直是方予可的陽光,沒想到到頭來,我還生活在別人的影子底下。我以為自己做成了公主,沒想到公主一出現,我就立刻失色,自動退位成一個插科打諢的小丑了。
當男朋友和一個異性女子親暱地在一起,他卻連解釋都懶得給,我還能說什麼?
我表情僵硬地說:“這位姐姐是……?”
我心裡有一萬個祈禱,希望這位說不清中文的大姐是方予可八分之一血統,或者十六分之一三十二分之一血統內的人都行。
可方予可卻摸了摸鼻子說:“我以後跟你說。這個說來話長。”
我們倆選修的那門心理課上說,一個人如果說話不願意看著你的眼睛,還摸著鼻子,那就說明他說謊。
我訕笑,腦子一下子空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一切來得太突然。即便我一天一夜沒接到他電話,這麼心神不定的心情也不足以準備這樣的意外。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喉嚨裡好像有一團厚厚的棉絮卡著。我努力一個一個字地說:“方予可,我帶小莫到處走走。他說他很久沒來北大了,我帶他轉轉,帶他轉轉。”
方予可審視地看著我,又把我拉到一邊,盯著我問:“他是誰?你怎麼老這麼讓人費心呢?”
我嚥了下口水:“是啊,我總是讓人費心。不會說流利的英語,考試考不了90分,現在連鏡子都懶得照了,都不知道自己長殘了。網友的事情也是一言難盡,說來話長。”
方予可看著我:“見網友還能一言難盡啊?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我低著頭,倔強地盯著地板。
方予可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又轉身跟我說:“今天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我處理完了,我們再說吧。”
我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苦笑著輕聲對那個女人解釋什麼。穿插著我聽見了“misunderstanding”(誤會)、“coincidence”(巧合)。
你看英語有多重要。
如果你聽懂了那些關鍵詞,你就不會和傻瓜一樣被人耍了。至少我知道,他現在迫不及待地和她要解釋,要把我和他之間歸類於巧合和誤會。而最著急需要一個解釋的人卻只有“再說”的機會。
我拉起王一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