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她怔怔然。
“你賣畫給我,讓我擺在診所和住處,掛號費你也不用還了。這樣做,我的診所看起來不至於太單調,你也不必再為了那一百五十元覺得對我抱歉,還能多買點東西回去給妹妹吃,這不是一舉數得嗎?”幾次相遇,他總在她身上看見了當年的自己,也許是這份熟悉,讓他想了解她的生活背景。
徐晴安垂著眼眸思慮片刻。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她賣他作品,一方面有收入,一方面也當作抵掉那筆掛號費,她不必再覺得自己虧欠他什麼,只是……
見她遲疑,不肯收下那兩千元,他低下面龐,看著她。“我這麼做,讓你覺得心裡受傷了嗎?但我並沒這個意思,人生很現實,想活著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吃喝的問題,我不清楚你的家庭狀況,但幾次相遇,看起來你並不好過,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想想你妹妹。”
是,他說得沒錯,很有道理,為了讓以安過得更安穩,她是該把作品賣他,至少,眼前她已沒有生活費是事實,賣他幾幅作品,她就能買米,以安也不用只吃吐司過一餐。
“徐小姐,你不賣我畫,我還是得去畫廊買,既然我們認識了,我就做個順水人情,往後你也多幫我診所打廣告,咱們互助互惠不好嗎?”他輕啟薄唇,微攏的眉宇將他右眼眉骨的傷疤牽動得更明顯,他面龐一半陷在騎樓下,一半被外頭的路燈打亮,半明半暗的清俊面孔,透著陰柔美。
她揚起小巧的下巴,沒有回應,僅是淺笑盈盈相對,但卻遮不住瞳底的幽暗與面容上那淡淡的難為情和猶豫不決——她就怕還不夠他的人情。
她身上一樣是上次那套白色襯衫和米白色及膝魚尾裙,但站在揹著街道的騎樓下,線條柔美的肩臂在招牌燈混著街燈的光芒中顯得更纖薄,透著一種柔弱感。偏偏這看似柔弱的女子,卻有著頑固的脾性,並不容易說服。
“你覺得我這麼做很唐突嗎?還是擔心我別有企圖?”他淡淡一哂。
徐晴安稍一抬睫,柔目微微瞠大,她眼底有著訝然。“不、不是。”
“那麼,為了活下去,接受別人一點幫助並沒什麼。有哪個人沒受過別人的恩情?將來有機會再還不就好了?”
他發現她有對美麗的眼睛,眼型不大,但眼神澄淨如水,波光流轉間總有一股韻味。“你很少開口向人尋求幫助吧?是人性太現實,讓你開不了口嗎?”他注視她的眸光微閃,洞悉她的心理。
他何嘗不曾見識過人性的無情?當年那些親友,得知父親欠酒店一大筆債後,哪個不是急著與他們撇清關係?
他一語道破她心思,讓她心口莫名發軟。她是尋求過親友的幫忙,但誰願意理會她?碰了幾次釘子下來,她已習慣獨自承受和麵對,不再開口尋求協助,畢竟那隻會換來更多的難堪。
她不過第三次與這男人碰面,他卻將她看得徹底,他是當真明白她的感受,那她何不接受他的建議?
“我——”她抿了唇,細密貝齒輕咬住下唇,尋思幾秒,她才訥訥開口:“我沒賣過我的畫,我不知道怎麼賣你才好。”
見她軟了態度,他長吁口氣。“隨性就好,我看了喜歡就帶走,這樣好嗎?”
她想了想,輕點了下頭。
“拿著吧。”他把兩張千元紙鈔交到她手中,見她接過,他睨了她一眼,語帶調侃:“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的錢會咬人。”
她愣了兩秒,微覺尷尬,靜靜牽唇而笑。
乍見那淺淡卻媚力十足的笑,他黑眸眯了眯。幾次見她,總是輕垂臉蛋,秀致的眼眉染上愁思,不是不笑,而是笑得疏離客氣,像現在這樣單純因情緒而生的笑容,是他第一次看見。
每一雙眼睛,每一個笑容的背後,一定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