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大字報很多,有一些與江青等“四人幫”被逮相關的資訊,都被一些群眾搶先抄在大字報上,在那裡公開了。巴金是第一次去看別人的大字報,從前他在作協機關看到的那是有關他的大字報,而今他揚眉吐氣,融進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悄悄向前擠來,他發現這裡果然人山人海。像他這樣懷著興奮心態急於瞭解“四人幫”粉碎內幕的群眾,竟然比他想的還多。巴金髮現人人臉上都溢滿著興奮,因為那裡公開貼著葉劍英的講話。這位老帥已經把華國鋒如何逮捕江青等四人的內幕,如實地公開在群眾的面前!真是大快人心!
環境正在悄悄發生改變。儘管巴金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最後的解決,但是,他已經開始在小範圍內露面了。巴金所在的上海人民出版社,開始允許巴金出席或參加一些社會活動,也允許他以“普通群眾”的身份在座談會上發表意見和談話。他周圍的群眾開始給老人以和悅的笑臉,那種在樓道里見面連招呼也不肯和他打的尷尬境遇,再也見不到了。更多的人們發現巴金老人在經過大風大雨之後,又漸漸露出他那與生俱來的慈愛微笑。也有人開始重溫巴金的歷史與他那些即便在風刀霜劍中依然閃耀著不滅光輝的著作。大家這才發現,已經結束的“文革”對所有人來說,包括那些在浩劫中一度成為顯赫人物的造反派們,也不過是經歷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噩夢!
1977年2月,對於居住在那有著兩棵玉蘭樹小院中的作家巴金來說,意味著他人生第二個春天的開始。絢麗的春日透過百葉窗投進他樓下的客廳裡。巴金老人終於可以回到二樓寫作了。他發現1966年秋天抄家時被貼上封條的幾個房間,如今終於都一一拆封。特別是愛妻蕭珊曾經住過的臥室,巴金親自進去打掃了一遍。那裡的床榻上積滿了厚厚的塵土,他小心地一一清掃,然後再把一隻花瓶放在床前的小櫃上。瓶裡栽上一束雪白的花兒,那是蕭珊生前最喜歡的白色玉蘭。淡淡的清香很快就瀰漫了整個房間,巴金感到心情好了許多。
畢竟是春天來了,燦爛的陽光終於驅散無邊的陰霾,又投映進蕭珊當年住過的地方。這是巴金心中最最感謝的。他真想馬上動筆,給自己逝去的妻子寫一點什麼,以做為他對她的一種紀念。然而,巴金縱然心裡有許多話要向蕭珊傾吐,卻又感到這個想法在當時還有點不現實。上海所有報紙和刊物,依然沒有他巴金公開發表紀念亡妻文稿的一席之地。休要說發表這樣的文章,即便他想寫點抒發情感的散文、隨筆或者小說,也還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蕭珊在那黑暗籠罩大地時候染病而歿,巴金又心中悲楚,眼時淚光閃動了。
巴金畢竟走出了困境。窗外的暖流在巴金眼裡就儼然是不可阻擋的春風,十分頑強地吹進他的小樓。5月裡的一天,郵遞員給他送來一個白色的信封。拆閱後才發現竟是個陌生的名字:徐開壘!
原來他是上海一家大報的副刊編輯,在那個年代裡,巴金已經十年沒有見到這樣的來信了,徐開壘在簡短的便函中,首次向這位早從三十年代就開始在上海和全國文壇上縱橫馳騁的著名作家約稿了!這件事對於已被世人漸漸淡忘的巴金來說,無疑是一個特大的驚喜!
“啊,世人終於沒有把我忘掉啊!”巴金把徐開壘這封普通的約稿函,反反覆覆讀了幾遍。三十年代他剛剛成名的時候,像徐開壘這樣的約稿信,有一段時間曾紛至沓來,那時巴金並不感到為奇。到了五十年代,這類洋溢著編輯熱情的短函,就更加不勝列舉,可是在今天,在大夢初醒的巴金看來,徐開壘在粉碎“四人幫”後突然給他寄來這樣一封短函,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