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棲池抽噎著,聲音一頓一頓的,無法自控:「你,為什麼,騙我?是,癌,嗚嗚嗚,癌症嗎?」
「就是一個小腫瘤。」舒琰用手指擦著她臉上不斷滾落的淚珠,「沒什麼大事,住完院就好了。」
盛棲池努力地睜大眼睛,隔著朦朧的淚意看向舒琰的眼睛。
她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包容,平靜無聲,如山似海。
盛棲池緊繃著的那根神經突然間斷裂,崩潰大哭。
「你騙我!爸爸生病的時候你就是這麼騙我的!結果呢?」
結果爸爸沒能出院,就永遠地離開了她。
舒琰安靜地看著她,眼圈一點點泛紅,卻還是笑著,像哄著撒潑任性的小孩。
「媽媽沒騙你。真的沒事。」
盛棲池頭重腳輕,急火焚心,太多被忽略的細節混著後知後覺的情緒翻湧上來,將她淹沒,她失去自控的能力,只剩本能,像個初生的嬰兒那般,在母親面前無能地哭泣。
一聲又一聲,喃喃地叫著「媽媽」。
—
平靜下來,已是半個小時之後。
盛棲池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恍如隔世。
爸爸去世的幾年裡,她時常會夢到在病房裡場景,和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如出一轍。
彷彿噩夢上演,盛棲池內心深處潛藏的恐懼像一條蓄勢待發的惡龍,囂張肆意地盤旋而出。
她沒想到自己會崩潰,崩潰過後,只剩恍然夢醒的不真實感和疲憊。
人的承受能力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強大些。
盛棲池在恍若被「白日夢魘」纏困住的情緒裡被動地接受了舒琰患上癌症的事實。
不是無關痛癢的小腫瘤,是宮頸癌,哪怕被她撞到了病床前,舒琰都沒忍心告訴她真相。
盛棲池之前那些難以消解的被拋棄的情緒在這一刻後知後覺地全然化成了後悔和自責。
舒琰從來沒有想過拋棄她投入屬於自己的感情生活,從頭到尾,舒琰都是在保護她。擔心自己生病的事情會影響盛棲池的心情,耽誤她的學業,也為了她能去更好的畫室學習培訓,從確診那天開始,舒琰就著手為她為了辦理了轉學。
二月初,把盛棲池送到a市安頓下來之後,舒琰前往霖大醫附院進行了子宮切除手術,術後反應良好,出院後短暫居家修整一週,她便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四月份,舒琰抵抗力下降,開始頻繁感冒。
五月,她發了一場高燒,臨時住院,誤掉了盛棲池在三中的第一次家長會。
七月中旬,術後病情再度復發,舒琰不得已二次入院,接受化療。
「我反覆諮詢過專家,她最初發現時屬於早中期,雖然術後復發了,只要好好配合接受治療,治癒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李恆儘量用最簡單易懂的說法跟她解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著我?」盛棲池聲音艱澀,尾音輕顫著。
李恆溫聲道:「沒有到危及性命的程度,她怕你聽了會擔心,會害怕,怕會影響你的學習。做父母的,總是想讓孩子時時刻刻都無憂無慮,你要體諒她的苦心。」
「所以她就不告訴我,生病,做手術,住院,化療,她都沒有告訴我,我都沒有在身邊。」盛棲池垂著紅腫的眼皮,哽咽道:「我應該在的。」
可是她不在。
那麼多疼痛難捱的時刻,她都不在。
也永遠,都沒有辦法彌補回來。
—
李恆又進了病房,盛棲池一個人沉默地坐在長椅上。
腦子裡昏昏沉沉,那種不真實的感覺還揮之不去,心裡的痛感卻真實而凜冽。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