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啼哭聲將他從路邊的草叢裡撿起,從此帶在身邊撫養,還想盡辦法為他醫治身體,名為師徒,感情卻猶勝父子。菩提寺內的僧人也十分喜歡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連續失蹤三四天,大家自是心憂如焚,沒日沒夜的在山中搜尋,生怕他貪玩被野獸叼走。玄明法師更舍下臉面向前來禮佛的貴人求助,以期早日把小徒兒找回來。哪料到小徒兒並非走丟,而是遭了毒手。
看見被一名武僧抱到跟前的冰冷軀體,玄明法師腦子一片空白,旁觀眾人也都嚇傻了眼。孩童赤裸而青紫的身體遍佈各種掐痕、勒痕、刀傷、鞭傷,甚至於牙印,脖頸處更是被咬穿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其慘狀令人不敢直視,而且不難想象他生前曾遭受過怎樣殘酷的對待。
玄明只看了一眼就搖搖晃晃似要暈倒。
抱著屍體的武僧咬牙切齒,面目猙獰,顯然已恨到極致,哽咽道,“回師父,小師弟的確躺在王公子床下,用石灰和冰塊鎮著,看樣子,看樣子已經死去三四天了。”
玄明法師終於站立不住,將法杖用力杵在地上以支撐身體,然後伸手去抱小徒弟,蒼白乾枯的嘴唇張了張,似乎是在叫“妙塵”,喉嚨裡卻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悲傷到極致的低鳴。
“師父,我在這兒,妙塵在這兒,您別傷心,您別哭……”已變成鬼魂的小沙彌一下一下拉扯師父衣襬,卻屢屢握到一團空氣。人鬼殊途,他與玄明法師再無見面的可能。
無法之下,他只得眼淚汪汪的朝人群外的少年看去。
有姝心中隱有觸動,想上前卻被主子抱得更牢。
如今,眾人已紛紛回神,女眷們尖叫逃走,男客們心生退意,偏玄明法師動了真怒,揮手讓武僧將法壇圍住,不讓任何人離開,且對王家人虎視眈眈,彷彿隨時都會大打出手。這種時候,唯一沒被牽連的姬長夜自然不會讓少年跑去湊熱鬧。
王象乾萬萬沒料到情況會急轉直下,但他畢竟身居高位多年,很快就平復心緒,辯解道,“僅憑一具屍體,如何能夠證明此事是我兒所為,更何況我兒被妖邪迷惑,同樣深受其害。寺內人多手雜,指不定是誰栽贓嫁禍,還請大師明察,在下也會告知官府,讓他們找出真兇。”
玄明法師曾為長公主驅邪;曾為當今聖上加冠;更主持過先帝的葬禮,地位堪稱“國師”,莫說封疆大吏,便是皇親國戚也得對他禮讓三分。故此,王象乾絲毫不敢拿大,擺手讓侍衛放下武器,以免與菩提寺的僧人發生衝突。
匆忙間,他銳利如刀的視線在三皇子與少年身上掃過,顯然認為這是某些人布好的局。一切都發生的那般湊巧,而且目標明確,若說背後無人操控,他絕不相信。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才華橫溢的兒子,私底下竟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當然,他對此並不介意,畢竟他自己的行為準則就是“無毒不丈夫”,但若是早知道內情,定然不會像現在這般大義凜然,危而不懼。
他不懼,林氏和王君夕卻嚇得瑟瑟發抖。近些年,直接或間接死在王天佑手裡的幼童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她們仗著王家勢大,行事並不如何隱秘,要想找出一二罪證實在太過容易。府裡,除了不問內宅之事的王象乾和王老太爺,大概沒有人不知道內情。
如今,王象乾竟直言要告官,這不是在自尋死路嗎?母女兩互相攙扶著,以免當場暈倒。
王老夫人也露出憂懼之色,幾次開口卻未曾發聲,到底不敢當場揭破此事。罷了,讓官府介入也好,吾兒乃兵部尚書,隨便找個替罪羊應是易如反掌。思及此,她轉眼朝人群后的少年看去,目中劃過縷縷暗芒。
母子同心,王象乾也回過頭盯視有姝,表情非常陰毒,且周身瀰漫著殺意。他本就認為此事乃有姝借三皇子的手向王家復仇,故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