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菩提寺最後一塊淨土了。思及此,玄明法師衝兩人略一點頭,隨即毅然決然走了出去,“眾弟子聽令,隨本座即刻前往上京敲登聞鼓,以求聖裁。”
“弟子得令!”菩提寺三百僧人齊齊響應,聲勢震天。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人頭攢動的寺廟就已空了大半,唯餘前來旁觀法事的香客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其中又以王家人臉色最為難看。王象乾信誓旦旦要告官,並非對兒子的品行深信不疑,而是在大理寺、刑部、督察院都有人脈,可以將事態牢牢掌控在手心,更可以藉機除掉某些障礙。
但目下,玄明法師竟帶著妙塵的屍體直接去敲登聞鼓,請求聖裁,不說他在大明皇朝所擁有的獨一無二的地位,便是上京千千萬萬的信徒,也不會放過殺人兇手。他有意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以達到嚴禁任何有牽連的人插手的目的,可見並不相信王家的說辭。況且他還口口聲聲斷言王天佑已經入魔,無法渡化,便是故意截斷王天佑的退路。
試問國師口中的“人魔”如何參加科舉,如何入仕,如何位極人臣?他面上不顯,行止間卻已展露出對王家的懷疑和仇視。王家雖然在太子跟前有些臉面,卻並非不可替代。太子地位穩固,聖眷優渥,想抬舉誰便抬舉誰,想打壓誰就打壓誰,根本無需顧慮。之前王家就已得罪了安華郡主,現在又與玄明法師結下死仇,太子會站在哪一邊,已是不言自明。
思及此,王象乾不由沉下面色。他轉回頭盯視有姝,漆黑瞳仁中翻攪著滔天殺意,竟是認定此前的一切都是有姝所為。
“把這孽子帶回去!”他不好發作,只擺了擺手,讓侍衛將王天佑抬下,然後帶著家眷即刻返京,想要趕在玄明法師敲響登聞鼓之前主動入宮請罪。兒子的前程可以斷送,但他的仕途絕不能毀掉。
眨眼功夫又走了一大波人,菩提寺終於恢復了先前的幽靜。有姝原本想問問玄明法師,自己輸過去的精神力能維持多久,卻沒料他會那般決絕,直接帶著屍體走了。
罷,日後總能碰面的。小小嘆了一口氣,他快步跑到主子身邊,習慣性地去摟對方腰肢。玄明法師看見的一切,他自然也能看見。這個鬼怪橫行的世界,比之末世更為兇險,至少喪屍是有形之物,可以用盡手段抹殺,而鬼魂卻無形無跡、無蹤無影,連觸碰都不能,又何談反抗?
若非僥倖與主子相遇,並得到他庇護,有姝相信自己早已變成一縷冤魂、一抹塵埃。在這兇險萬分的修羅場內,主子是他唯一的生機,也是唯一的淨土,叫他如何不眷戀?
心中千迴百轉,有姝將臉頰貼在青年背上,微微勾了勾唇。
姬長夜看不見少年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卻能透過他不斷收緊的手臂,感知到這份濃濃的眷戀。他既覺得左右為難,又隱約有些竊喜,隨即悚然一驚,將莫名湧現的喜悅之情壓入心底,刻意遺忘。
輕輕拍了拍少年手背,他澀聲道,“有姝莫怕,我在這裡。”只要我在一天,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有姝搖頭,悶聲道,“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玄明法師與王象乾相繼回京,京中佈局怕是要變一變,姬長夜不敢耽誤,立刻帶領眾人下山。他的行色匆匆並未引起旁人懷疑,發生那等駭人聽聞的事,誰家都不想在菩提寺多待,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細軟,火燒屁股一般跑了。
回京後,姬長夜忽然忙碌起來,常常三五天不見人影,兩隻小鬼為了報仇,也跟著王天佑回了王家。有姝不得不感嘆自己運氣好,在關鍵時刻得知了吸收龍氣的辦法,否則現在早已被厲鬼分食了。
王象乾如今忙著為兒子善後,脫不開身,但有姝卻一時一刻也忘不了對方看向自己時殺氣騰騰的目光。與其等著對方暗害,不如先下手為強,他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