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命一般鑽出車廂。
春花在嚴衍懷中微微掙紮了一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睡去了。這細微的驚動如一縷輕煙,將嚴衍燎了個正著。
他神思不定地想:這裡是待不得了。
雪夜似乎比往日的夜更長一些。過了醜時,雪停天霽,天光微微發藍,正是長孫府中人人都陷入了熟睡的時刻。
一個黑影在屋簷一角上輕輕一踩,翩然無聲地落在院中。
書房坐落在長孫府東南角,與閨房只隔了一重月門。一個小婢打著哈欠經過,應是起來如廁,穿過月門去了。
黑影在廊柱後立了一會兒,閃身來到書房門前。
門上的鎖並不複雜,他指尖輕輕劃過,鎖芯便彈了出來。
書房內的陳設是黑影熟悉的。他無需點燈,便穿過堆了一地的帳冊輿圖,繞過前日剛送來的布料樣品,來到書案之後的書架前。
第三行,最左。
書格中是一尊銅鑄的雙飛燕子。黑影伸手試了試,果然是個機關。
輕輕折下燕子的翅膀,書格內壁倏然滑開,露出一個暗格。雪光映入房中,將暗格中一個烏木方盒照得分明。
黑影輕輕吸了口氣,將那方盒取出,又從身上取出一柄細小的鑰匙。
「嗒」的一聲,方盒開啟。盒內靜躺著一封書信。
黑影藉著雪光將書信展開,卻驀地愣住了。
書信上,正面反面都空無一字。
細微的響聲從遠處傳來。黑影耳力極好,微微一震,目光投向窗外,果見一人烏髮如泉,秉燭披衣,穿過月門踏雪而來,不是長孫春花又是哪個?
春花行至書房門口,禮貌地咳了一聲,方才道:
「是嚴先生麼?」
黑影——即是嚴衍——在心裡深深嘆了一聲。
終究還是低估了她。
不知從何處無聲無息地落下一個人,靜默地站在春花身後。嚴衍認出,正是許久不見的護衛仙姿。
這將計就計的招數他查案時用得不少,這回,竟輪到自己被請入甕中。
他將手中白紙放回方盒,轉身向春花行了一禮:
「東家如何知道,嚴某會在今夜出手?」
春花微微苦笑:「嚴先生答應留下過年,絕不會多留一日。明日除夜,人人守歲,那就只能是今日了。」
出乎他意料,春花眉宇間沒有怒意,倒是籠著一層心如止水的倦怠。
她嘆了一聲:「非要走到這一步麼?」
嚴衍沉默了一瞬。
公門中人,查明真相才是大義,對此他從無疑慮,但不知為何,此刻還是感到了一絲理虧。
「人都有不欲對人言之事。但蘇玠一案,不僅牽扯他自己,還關係京中蘇家百年的聲譽,更關係著其他受妖尊所害之人。我雖不知你應承了蘇玠什麼事,但為汴陵安、為社稷安,還是希望你據實以告,助我查清真相。」
春花看向他:
「我聽說,京中的蘇家已將蘇玠從宗譜上除名了。」
「倘若查知蘇玠是受人迫害冤屈而死,我自會為他洗刷名譽。蘇家也會將他記回宗譜。」
春花冷笑:「這可不是蘇玠想要的公道。」
嚴衍盯著她半晌:「若我沒猜錯,石渠兄的妾室煙柔,便是與蘇玠同死的花娘菡萏的密友。你將她軟禁在南郊老宅,又是在逼問什麼答案?你不是也想要一個真相麼?」
春花倏然抬眸:「你……竟連這個都查到了。」
「你既有書信留給談東樵,說明你也希望,若自己遭遇不測,真相仍能大白於天下。既如此,為何不在安然無恙時將書信交出?」
「嚴先生,你逾矩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