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母親看孩子的目光,比情人的目光都要溫柔上那麼一些。
相比於屋內,外面更熱鬧一些。
張屠夫為人忠厚老實,甚至古道心腸,今天來慶賀的人自然不少。
三兩貫的銅錢,或是禮物,堆了不少。張屠夫也真的高興,為了今天的宴席,忙活了兩三天,幾桌子菜可以算得上是豐盛。
“來來來!老張,今天是你當爹的日子,得了個大胖小子,必須走一個!”
“哈哈哈,來來來!”張屠夫嘴都咧到了耳後根,大口喝著酒。
熱熱鬧鬧,喜氣盈盈的大半天。
夜都很深了,張屠夫才踉蹌地送走了客人,顯然醉的不輕,明天趕早的集市,怕是去不成了。
媳婦抱著兒子走了出來,立在門口,倒眉看著張屠夫。
看著這兇人的眼,張屠夫的酒當即醒了一半,小跑著過去,喊道:“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快回屋裡去,千萬著了涼,快快快!”
“哼!莫不是有了兒子,才對我這麼關心?”媳婦冷著聲問道。
“哪能啊!咱家還不是你最大!以後我們爺倆都得聽你使喚!”張屠夫訕訕地縮了縮手,沒敢去碰兒子。
張屠夫真的怕家裡的悍妻,雖說沒捱過打,但是從骨子裡就怕,就像是土財主怕家裡的寶貝打碎了那樣怕。
“得了,正經點!”媳婦的聲音拔了個高,像是小錐子,紮了張屠夫的大腿一下。
“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先回屋子去,您的身子寶貴著,可不能這樣涼著,我去給您添把火,把炕熱起來……”
媳婦止住了張屠夫,說道:“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
“我有什麼事?”張屠夫呆若木雞,瞬間酒醒,盤算著自己的過失,只找到自己偶爾瞟幾眼漂亮姑娘這樣的劣跡。
“哼!這麼多年,你那點小心思瞞得過我?”媳婦嘲笑了一聲,說道;“有事就快滾,就今天一晚,明早老實回來。”
啪!
門被幹脆地關上了,差點夾住張屠夫。
院子裡很靜,有兩張桌子,杯盤狼藉,偶爾有些被風吹進來的鞭炮碎屑。張屠夫站在門口,有一陣的失神。
舉著的手放了下來,張屠夫轉身走進了廚房,拿了他的殺豬刀,開始藉著月光磨刀。
“李逸仙,你就是個禍害!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時候死!總是來禍害老子!滾你 媽的朋友!整天禍害老子!”
試了試刀鋒,張屠夫邁過了一地狼藉,關上了門。
……
香菸嫋嫋。
外面開始冷了,已經有了好幾場雪,襯的裡面更加暖。
淡淡的馨香,若是多了,也有些燻得人想睡。
婦人穿的一身錦繡袍,有三百六十種針法,二百五十八種顏色。三個蜀繡坊,花了十年做出來的衣服。
當然,也唯有她能穿的起來,其他人穿了,都像是老鼠穿大衣。
輕輕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婦人好像是夏日午後剛剛醒,有些疲倦,無精打采的樣子。
外面燈光流轉,歡聲笑語,堆了起來,惹的人有些煩。
“安靜些。”婦人輕聲說道。
底下的春花點了點頭,外面便開始靜了下來,連姑娘們瑣碎的嗑瓜子聊天聲也有漸漸隱退了下去,好像都整理好事情,安然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盤算內心的小秘密。
大概是前幾日春花接了一個小少年,才得以坐在婦人的身邊。雖說春花害羞了些,但是一等一的聰慧,紅姨任何微小的動作都能被她看在眼裡,然後判斷出紅姨到底想幹些什麼。
紅姨不停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好像有什麼煩賴在這裡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