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冷著臉斜了紅綃一眼。
紅綃低下頭嘆道:“是,我不該多嘴。”
許慧娘出了佛堂,走到堂屋,見郭楷果真坐在那裡,紅燭高照,郭楷正撐著頭打瞌睡。她在半丈之外駐了足,喊道:“二少爺。”自從嫁入郭府以後,她從未稱郭楷為“相公”,只跟著下人一起叫他“二少爺”,為此府中之人多有詬病,郭楷倒是從未有過異議,縱有人在他跟前煽風點火的,都被他一一壓了下去。
郭楷聽見她喊,陡然一震,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帶著惺忪的睡眼笑笑:“你終於回來了?”
許慧娘卻是不為所動:“你走吧,我還要回佛堂。”
郭楷竟未生氣,大約是習慣了她這樣,只道:“這麼晚了你讓我去哪兒?只怕誰也不讓我進門了。”他賠了個笑臉:“我只好留在你這裡了。”
許慧娘道:“隨你。”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郭楷揮揮手,將下人都遣了,這才道:“你佛堂也修了,法事也做了,經也念了,我知道你在做什麼,對府裡上下我只說近日你心緒不寧,總做噩夢,所以要費這些周章。我幫你堵著別人的嘴,只因不願半點風言風語針對於你。可是在你心裡,我就如此輕賤麼,還比不上一個死人?”
許慧娘聞言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既提到了他,我便問你,他是怎麼死的?”
她說得很輕,郭楷聞言卻陡然心驚,只道:“我、我怎麼知道?”
許慧娘一字一頓道:“寺裡的和尚告訴我,他是五月十一那天中毒而死的。後來我想起來了,那日你帶著郭林出去過,回來剛好趕上府裡的晚宴。”
“哦?”郭楷道:“我倒是不記得了。”
許慧娘道:“因我的簪子前一日落在你房裡了,便讓紅綃去取,當時你正在屋裡更衣,你對秋穗說衣襬上面灑了湯藥,穿不得了,讓她扔了了事。紅綃回來說起此事,還說你那衣服是上月新做的,灑了湯藥洗洗也就是了,扔了著實可惜。”
郭楷挑眉:“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
許慧娘道:“郭林是你遠親,從小在府裡和你一起長大,每次你要做什麼不能聲張之事總是讓他去;你又好好的,身上怎麼會灑上湯藥?所以,你那天是不是去了煙霞寺……是不是你……”許慧娘說得有些艱難,其實她也不願意相信事情是這樣,終於鼓起勇氣道:“是不是你殺了他?”
郭楷按著她的肩膀,眼神變得深邃不可捉摸,沉聲道:“這只是你的臆測罷了,沒有證據的事莫要胡言。”
許慧娘看著他,一步步往後退:“為什麼你不回答我,告訴我,說你‘沒有’……”
郭楷盯著她好一陣子,嘆口氣道:“你不該問的。”
許慧娘點點頭,眼裡噙著淚水:“好,你不敢回答對不對?若真是你殺了他,他便算作是我害死的,我更該日夜誦經拜佛,方能消除罪孽。”說完便又朝佛堂走去。
這一次郭楷沒留她,待她走後,方才將壓抑在心中的情緒化作一拳狠狠打在房裡的山柱上,指節上磕出一片血跡他卻渾然不覺。
而剛才發生著一切,被早已伏在屋頂的展昭看得清清楚楚。他把撥開的瓦片輕輕放回去,又像一隻貓似的隱沒在了郭府屋脊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