勰早知道他要說什麼,無論他說什麼,他都打定主意不管。
兩人來到車庫附近隱蔽通風處,謝先生點了一根菸,和城市遠處的霓虹一樣一閃一閃的。
“你也知道我的來意,我想請你出個調查報告。”謝先生說著把手機遞給寧勰,讓他看手機裡的照片,接著說道:“我在雲南辦了幾個留守兒童學校。”
寧勰翻了翻相簿,照片裡都是他學校裡的孩子,不過並不大健康——那邊環境汙染得比較嚴重。寧勰一看就說道:“這不是我的研究方向。”謝先生抽著煙,笑道:“一個小專案而已,對你還不是舉手之勞。”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寧勰一般不做,他說道:“我現在忙得不得了,真的沒時間做這事。”謝先生說道:“你沒見過那些孩子,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憐。”寧勰被他纏著,已經很不耐煩了,他冷笑一聲,道:“你是在可憐他們,還是在憐憫自己?”
謝先生抽了口煙,道:“你沒過過苦日子,就不懂得同情怎麼寫麼?”
寧勰道:“總歸比有人半輩子都在舔舐童年創傷要好。”
他倆算是老情人,見面總要見些硝煙。
寧勰說罷懶得再理這人,轉身回車庫了。謝先生這次倒不攔他。
☆、第 2 章
將要開學,院裡要開一個會。寧勰在臺上作報告,看見下面有個老師坐得筆直,但頭垂著,偶爾點一點——他在睡覺。
這人就叫程思賢,寧勰想把鍋甩給他的,可惜謝晉不接。
看到程思賢,寧勰就想起謝晉說他運氣好的事。他確實是運氣很好,尤其是和程思賢比。
寧勰和程思賢是一個學校出來的,本科和博士都是一個學校,還是同一屆。現在寧勰都評上教授了,他還是個講師。但程思賢學問做得好,大家都是知道的。這麼多年沒評上,真的是運氣不好。
當時他倆一起申博士,程思賢那個時候研究就做得很好了,很多教授想要他。有一個年輕教授幾次三番給他發郵件,約他見面,誠意滿滿,程思賢也被他的學問風度折服,選了他做自己的導師。
寧勰就是試一試,還有點碰運氣的意思,結果狗屎運爆棚了,碰到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到畢業的時候,論文要送兩個外校老師審查,過不了就廢了,還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所有博士生都很緊張,寧勰和程思賢也是,都在考慮要不要延一年,做得更紮實一點再說。
結果寧勰導師跟他講:沒事,你送上去,不會有問題。
果然沒出問題,兩個外審老師都是他導師當年的學生。聽說那老頭就只是打了個電話,連飯也沒請一頓。
程思賢就很苦逼,他導師年輕,罩不住,比寧勰晚一年回來。
這個時間點改變了一切!
寧勰回來的時候,政策好,一回校就做了副教授。做了沒兩年,院裡一個老教授死了——這麼說好像有點缺德,但確實讓出了一個空位,寧勰順利補上了。程思賢運氣就沒這麼好,他回來是從講師做起的。他有能力,大家自然都看在眼裡,可是一直沒機會給他提一提。有次好容易空出一個副教授的位置,許多人都在提要不要升他,結果院裡還有一位老講師,快退休了,不提就沒機會了,就把這個缺給了這位老人家。
這麼多年他就一直這麼倒黴,到後來他也懶得跟院裡打交道了。每次開會都坐在角落裡打瞌睡。
寧勰看著程思賢頭一點一點的樣子,總覺得這人晚上在寫什麼傳世鉅著。生前不聲不響的,一斷氣就流傳千古了。幾百年後的世界都是他的,學生都要讀他的論文。
寧勰看著他就想到了自己,不禁暗自搖了搖頭。他過得花團錦簇的,沒有板凳坐得十年冷的機會,看來這輩子是沒希望了。
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