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堵住貓的去路好伸手捉住它,卻一眼看見家裡的前門正敞開著。卡爾倒是已經提過這件事,但親眼看見這一幕卻有些詭異。眼前的門可不是開了一條縫,看上去像是主人去倒垃圾馬上就回來,而是大開著的,透露出幾分不祥的氣息。
卡爾正在街對面徘徊,等著看我的反應,我頓時覺得自己在扮演“擔心的丈夫”一角,彷彿眼前是一幕糟糕的行為藝術。我站在中間的一級臺階上皺起了眉頭,然後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地上了樓梯,嘴裡叫著妻子的名字。
一片沉默。
“艾米,你在家嗎?”
我徑直奔到樓上,卻沒有發現艾米的身影——熨衣板已經鋪好,熨斗還開著,一件衣服正等著熨燙。
“艾米!”
我又跑回樓下,發現卡爾仍站在自家的門口,把兩隻手擱在臀上遙望著這邊。我猛地轉身進了客廳,又突然停住了腳步。地毯上撒著一片片閃閃發光的玻璃碎渣,咖啡桌已經散了架,茶几東倒西歪,一本本書在地板上散得滿地都是,彷彿在玩一場紙牌魔術,就連沉重的古董擱腳凳也翻了個身,四條細腿正齊刷刷地伸向天空,彷彿已經嚥了氣。在一片亂糟糟的傢什中間,赫然擺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艾米!”
我撒開腿跑了起來,邊跑邊大聲喊叫著她的名字。我穿過廚房——廚房裡的一隻水壺已經燒開,到了地下室——地下室的客房空蕩蕩的,又疾步出了後門。我風馳電掣地穿過後院,奔上了河面上那艘小艇細長的甲板,從側面打量了幾眼,想要瞧瞧我們的小艇上是否有艾米的身影。有一天我曾在小艇上找到過她,那時小艇正系在碼頭上,在水中兀自搖擺,而艾米閉著眼向著陽光仰著頭。我凝視著水面上讓人眼花繚亂的倒影和艾米那張美麗寧靜的面孔,這時她突然睜開了一雙藍眼睛,卻一句話也沒有說。於是我也不說一句話,獨自進了家門。
“艾米!”
她不在船上,也不在家裡——這些地方都找不到艾米的蹤跡。
艾米不見了。
艾米·艾略特 2005年9月18日
日記摘錄
哎呀呀,猜猜誰回來了?居然是尼克·鄧恩,布魯克林聚會上結識的男孩,在糖雲中與我接吻的男孩,那個突然不見了蹤影玩消失的男孩。整整八個月零兩個星期再加幾天,這個人壓根兒沒有一絲音訊,隨後卻又突然憑空冒了出來,彷彿失蹤的一幕本就是計劃中的一步——真相是:原來他弄丟了我的電話號碼。當時他的手機碰巧沒了電,因此他把我的號碼寫到了一張便箋紙上,接著把便箋紙塞到了自己的仔褲口袋裡,又把仔褲塞進了洗衣機,結果把便箋紙洗成了一團旋風狀的紙漿。他千方百計想要從那團紙糊中拿回我的號碼,卻只能讀出一個三和一個八(這是男方的說法)。
隨後他被埋在了一大堆鋪天蓋地的工作中,誰料到眨眼間就到了三月,那時候再要回頭找我可就不太好意思了(也是男方的說法)。
不消說,當時我簡直火冒三丈,為這件事生了一肚子氣,不過現在氣倒是已經消了。讓我先來講講事情的經過吧(這是女方的說法):時間是今天,九月的勁風陣陣刮來,我正沿著第七大道漫步,邊走邊盯著街邊的美食琢磨著——一碟碟香瓜、蜜瓜、甜瓜擺在冰上,彷彿是當天最新捕獲的野味。這時我感覺到一個男人正尾隨在我的身後,便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他,一眼認出了此人。是他,是那個令人心動的男孩,我就是為他寫下了“我遇到了一個男孩”這句話!
我並未停下腳步,只是扭過臉對他說:
(A)我認識閣下嗎?(此話要有一副女王腔調,擺出幾分挑釁之意。)
(B)哇噢,見到你真開心!(此話要有一副受氣包腔調,擺出幾分倒貼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