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見他神色驚慌,放緩了聲音道:“丘福,你起來吧。當年在東昌你以性命保護朕,朕不會忘記你的功勳。朕後宮美人無數,如果國公府中缺人侍侯,你儘管對朕明言,要多少都隨你挑,何必為了一個樂伎有失體統?朕竟然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都用在教坊了!”
丘福聽完他輕輕淡淡的幾句話,叩首道:“臣知錯了!當年冰月被髮落到軍營裡充當軍妓,臣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臣親自將她送來教坊,但是臣還是想盡力保護她、讓她少受些痛苦折磨,並非有意違抗皇上旨意……”
朱棣注視著他,說道:“那你可知道,她對你又有幾分真心真意?還是另有目的?”
丘福抬起頭,遠遠看看鐵冰月,茫然道:“冰月,你這是何苦?當年你爹爹在金殿眾辱罵皇上,皇上初登大寶,如果饒過了他,怎能讓天下萬民、外邦異族心服?大明江山如何穩固?”
鐵冰月臉色蒼白如紙,表情僵硬,說道:“你不用教訓我……你的主子死期將至……多說又有何益!”
說完這句話,她突然用力拔出胸前軟劍,鮮血噴湧而出,人匍匐在地面上,頭上那朵青色的絹花搖搖欲墜。
丘福一個箭步衝到鐵冰月身邊扶住她的身子,堅毅的臉色流露出輕痛,急促說道:“我勸過你多少次,你為什麼不肯聽?無論如何,保住自己性命要緊!求你告訴我,你給皇上下的是什麼毒?”
鐵冰月摔開他的手,冷笑道:“下流的逆賊,別碰我……我不會告訴你們的……”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頭飾的青色絹花落在血泊中,霎時沾染成刺眼的紅色。
她氣絕身亡的時候,丘福的眼角隱隱有淚滑落。
朱棣看著丘福悲慼的神情,說道:“你該明白了?”
丘福抱著鐵冰月的屍身,神情悲慼,緩緩說道:“臣明白……臣請求皇上網開一面,將她脫離教坊屬籍,賜歸故里,臣願意承擔所有罪責!”
朱棣似乎默許了他的請求。
謹身殿內站立著黑壓壓的一大群人,袁彬等錦衣衛近臣、太醫院的醫官們不敢離開半步,都惶惶不安,垂手侍立。
朱棣合眸躺在榻上,太醫戴思恭近前說道:“請娘娘退後,臣來看看皇上的傷勢。”
鄭和輕手輕腳解開他的衣裳,我站立在帳前,遠遠看見他上身赤裸的肌膚顏色都呈現青紫之色,心中七上八下,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朱棣殺了鐵鉉,讓鐵冰月從尚書家的千金小姐淪為教坊妓女,鐵冰月對他的痛恨並非毫無道理,但是鐵鉉在他剛剛登基的敏感時刻當面痛罵他,他身為皇帝,如果不加處置,確實後患無窮。
宮人們都很畏懼朱棣,也很尊敬他。他對臣子和宮人都很和藹,也從不亂髮脾氣,對我更是百依百順,如果朱棣真的中毒而死,傷心的人一定遠遠多於開心的人想到這裡,我開始有一點點心痛的感覺。
走到外殿,我看見漢王朱高煦帶著幾名內侍走來,他點頭向我示意,問道:“父皇情形如何了?”
我回答說:“太醫還在診視,具體情形還不太清楚。”
朱高煦略帶責備,語氣卻很輕柔:“你們是怎麼照顧父皇的?太醫來了不在殿內伺候,倒在外面閒逛?”
我不想讓他誤會我的身份,說道:“我不是侍女……是他們讓我出來的。”
朱高煦倏然睜大黑眸,直射向我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猶豫:“難道你就是……父皇的賢妃?”
我輕輕點頭表示認可。
朱高煦的臉上掠過一絲晦暗難測的清淡微笑,說道:“兒臣見過母妃,前次多有冒犯,請母妃原諒。”
他的年紀看上去比我還要大幾歲,聽到他叫我這聲“母妃”,我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轉過頭只見一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