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從小議事廳那兒走過,聽到二嬸在那兒訓斥人。她說家裡如今開支太大,還說娘成天調養,人參燕窩不知道吃了多少,卻總是病懨懨的不管事,還說每年送去交趾那兒的銀子太多了……總之說了不少難聽的話!”
張赳從前是最受寵的長房長孫天之驕子,要什麼有什麼,早就養成了眼高於頂的脾氣。可之後父親張信先是下獄再是貶謫,雖說下人並未因此慢待他。但他也漸漸懂得了某些道理,和幾個兄長的關係也和睦了起來。然而,父親的事情終究是心頭的一根刺,今兒個無意間聽到東方氏這麼一席話,他頓時再也忍不住了。
“交趾黎利連年叛亂,聽說常常有當地的知縣知州被殺,爹爹在那兒朝不保夕,二叔也已經回來了,若是有個萬一他的轄地發生叛亂,誰能救他?”他一下子攥緊了拳頭,竟是顧不上張晴臉色蒼白,“大姐,我還聽到二嬸陰陽怪氣的說,保定侯連自己的親兄長都救不了,又坐視自己的親家在交趾受苦受難不拉上一把,張家和這種人結親家是倒黴透頂……”
“別說了!”
這一字字一句句全都刺在張晴心裡,一時間,她幾乎是一口喝住了自己的嫡親弟弟,面上血色全無。見張赳咬著嘴唇倔強地站在那兒,她哪裡不知道這話已經在他心裡憋了許久,頓時愈發心痛。自己的公公是什麼樣的性子,她自是心知肚明,說膽小怕事興許不確切,但要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卻是鐵板釘釘的。想當初父親下獄那會兒,她雖說就在南京,但幾乎一點訊息都聽不到,幾乎就是一個睜眼瞎。
良久,她方才伸手把張赳拉了過來,沉聲說道:“二叔這趟回來帶了一位新姨娘,二嬸就是因為這事情不痛快,於是少不得藉著其他事情指桑罵槐。她就是這麼個脾性,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就是。如今祖母仍然病著,這些話你千萬藏在心裡別說出來,省得祖母聽見不痛快。無論祖母還是娘,或者是我,心中都牽掛著爹爹,但這種事情放在面上沒用,求別人更是沒用,別人能幫的都已經幫了!如今就只有看爹爹自己的機緣,別無他法。”
心裡憋著的話都說光了,張赳此時也覺得暢快了不少,但瞧見張晴擦了擦發紅的眼睛,他不禁有些愧疚,當下便訥訥道:“大姐,都是我不好,不該一時意氣找你說這些。我只是……我只是恨自己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那麼多年也只是考出了一個秀才。”
“說什麼胡話,你可是打小就被人稱作是神童,一點點小磨折就氣餒怎麼行!”
張晴把臉一板,站起身來重重壓了壓張赳的肩膀,這才和顏悅色地說:“男子漢大丈夫,百折不撓方才是最要緊的,你要記著,祖母和娘都在看著你,遠在交趾的爹爹也在看著你,切不可妄自菲薄!別的不說,為著你的終身大事,你知道有多少人試探過我的口氣?你呀,有了閒工夫不妨出去散散心會會友,別的不說,你算算你有幾個友人?”
舉家遷到北京之後,因為各種事情千頭萬緒,張家族學如今尚沒有著落,因此馮氏就給張赳請了一位西席先生在家裡授課,他也確實沒什麼友人。因此,當張晴說讓他和孟家幾個年紀相仿的同輩多多往來,又說讓張越領著他多認識幾個人,他猶豫片刻就答應了。
既然是弟弟難得來,張晴瞧見他穿著一件半舊不新的玫瑰紫圓領寬袖紗衫,底下著一雙同樣半舊不新的福字履,忙叫來了小丫頭去開箱子,取出自己家常做的一套衣裳鞋襪來。她針線功夫素來精湛,給張赳換上之後,見簇然一新精精神神,不禁抿嘴一笑,又留著他說了一會話,便親自把人送出了垂花門去。眼看著張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她方才沉下了臉。
二嬸東方氏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以為二叔張攸官運亨通,指量她父親張信貶謫未歸,竟是蹬鼻子上臉就欺到了長房頭上,還編排上了孟家!
“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