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杜楨也不曾有過私下往來,更不用說作為閣臣的楊士奇楊榮了。楊士奇來信,楊榮更是親自登門拜訪,這兩位究竟打算幹什麼?
然而,人家既然都已經找上了門,張輔自然不好將人拒之於門外。雖然實在不想挪窩,但在內院見客決沒有道理,他便只能讓惜玉另找了一件半舊不新的乾燥斗篷,穿上棠木屐冒雪前往前院的小花廳見客。到了地頭,他在廊下解下斗篷脫下木屐,才一進門就看到楊榮迎上前來深深躬身,忙含笑為禮。
往日的楊榮最重儀表風度,這會兒那天青色的披風被雪濡溼了大半,他卻絲毫未覺。甫一落座,他便開門見山道出了來意:“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冒昧雪夜來訪,實在是因為有些事情沒法再拖。英國公日日伴駕,應當知道山東的事。如今山東按察司按察使、副使、僉事一概被鎖拿進京,山東闔省刑名竟是無人管。這還不算,青州知府遲遲未定,這下雪天多有天災,若是再拖下去只怕要出大亂子。”
這幾天張輔雖然日日伴駕,但常常風痺症發作的皇帝並不和他談國事,多半就是憶往昔金戈鐵馬那段歲月,再加上張越來信時只說奉旨查案,因此他還是剛剛知道,那幾個皇帝曾經諮問過他的職位居然還是空缺。他雖然是武官,但是也能想象到青州府那邊群龍無首的情景,臉色就漸漸變了。
“此事歸吏部蹇義尚書管,楊學士為何來找我?”
“蹇尚書前後挑選過三批人,第一批皇上說資歷不夠,第二批皇上嫌棄太老,第三批皇上說他們……並非正途!總之皇上這一次似乎對山東那兒的文官頗為失望,而且……”
說到這兒,楊榮已經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當今皇帝乃是靠靖難之役硬生生奪過的江山,之後誅方孝孺十族,黃子澄齊泰等等殺了無數,結果早年那些文官除了他和楊士奇蹇義夏原吉等等,幾乎不是獲罪就是隱匿不出,如杜楨這般最後願意出山的寥寥無幾。雖說幾批科舉也取了不少文官,可常常還需要從監生舉人當中選官,甚至拔擢徵辟布衣,這會兒山東一下子空出了那麼多高品官職,吏部本來就夠為難了,哪裡能架得住皇帝挑三揀四?
楊榮即使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張越心裡也明白。朱棣對於武臣素來優容,即使是大罪也不過是貶謫,重新起用的更是不在少數。但對於文官卻動輒就是一個殺字,再加上文人當中有不少心懷建文帝,肯出仕的未必有才,有才的未必肯出仕,這竟是一個難題。
見張輔心有所動,楊榮不禁稍稍安心了一些。若在平時,他只要竭力設法總能夠說服朱棣,可如今朱棣這一病,他竟是連人也見不著,於是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張輔頭上。雖說他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仍盼望這關鍵時刻張輔能夠諫言一二。
“楊學士放心,明日我面聖的時候必定會提及此事。”
都知道張輔為人一言九鼎,楊榮登時如釋重負,忙站起身深深一揖。這正事辦成了,他卻情知多留必遭嫌疑,當下就匆匆告辭。而張輔親自將人送到花廳門口,令榮善代為送至大門口之後,他連鬥蓬都來不及披,急急忙忙來到了書房。
取出楊士奇那封信一目十行看完,張輔不禁面露苦笑。人道是這內閣雙楊常常不謀而合,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這正在南京城輔佐監國皇太子的楊士奇,竟也是為了山東之事寫來的信。後者這信中還詢問了張越的近況,顯然,送往南京的奏摺並不會關心一個微不足道的安丘知縣,所以楊士奇並不知道張越已經接下了一個燙手山芋。
正沉吟的他冷不丁看到旁邊的鎮紙下還壓著什麼,挪開一看方才瞧見那兒還有幾封信。想到之前自己在惜玉面前的埋怨,他只得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無可奈何地一封封拆開看,待看到漢王朱高煦那熟悉的粗豪筆跡時,他的眉頭登時皺成了一個大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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