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親人們和你都是這場戰爭的犧牲品,裴重的作為對你們來說不啻是天大的災難與痛苦。但是如若沒有你們的犧牲,就沒有西南今日的繁華。我想,你的親人們如若在天有靈,看到自己犧牲換來的結果,也不會冉怪罪裴重了——因為你說過的,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是,他們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就覺得更不公平,為什麼被犧牲的偏偏是他們?他們待裴重那麼好,那麼好……”意暄想到往事,不禁又起哽咽。
“世上的事沒有絕對的公平。說句大不敬的話,你的家人不幸罹難,已經是最小的犧牲了。如果裴重採用的是耗時耗力的持久戰法,又有多少人會在後來的日子裡喪生,又有多少像你一樣的孩子失去父母?為了所有人能安享太平,總要有人作出犧牲。不僅僅是你的家人,我聽說裴重的兄弟,還有他真正的次子裴麟,都戰死在沙場。身逢亂世,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傷痕,戰爭不停止,那傷痕就越來越大,並且會一代代地傳下去。如果這一代人中的一些能夠作出犧牲,想辦法停止戰爭,那對於下一代來說,將是多大的功勞啊。”
她思量許久,哺哺念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裴重有功,顯揚於世,並且澤及後代,福廕滿門,但是我的爹孃我的弟弟、姑姑他們呢?連一塊葬身之地都得不到,差那麼多,差那麼多……”
沒有因為她口氣的鬆動而興奮,盛暑冷不了抬起意暄的下巴,一雙利眼就像要看到她的靈魂深處,“意暄,告訴我,你要的其實只不過是萬古流芳的榮名嗎?”
意暄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許久許久以後,忽然間像是頓悟了一般豁然開朗。
“當然不是,我要名聲做什麼?”她語氣中有著如釋重負的輕快。_
盛暑緊繃的軀體放鬆下來,拍拍她的背,欣慰無限。
身外之物,得失何求?但願恩怨情仇,亦能一笑面泯。
深夜,盛暑重新回到裴府,打算來把松子它們帶走。
並不是沒有防犯的心理準備,但是既然方才進城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搜捕的動作,或許可以相信皇帝對他們真沒有什麼敵意。但是依照那幾只傢伙的聰明,早該自己跑來找他們才是,可至今未見,應該是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在家丁一如以往的恭敬下踏進大門,盛暑心中已打定主意,就算是布著請君入甕的局,那些隨他一路走來的夥伴,也斷斷不能丟下不管。
慢慢踱回這幾日暫居的院落,“哇”的一聲,松子歡快地飛到盛暑肩上,長長的嘴不停地啄著他的頭髮,看起來頗有點兒小別勝新婚的意思,惹來其他幾個一片不齒的嘲弄。
盛暑隨手理了理它的羽毛,看到上堆它們也仍或安臥或嗜戲於花草叢中,並無異狀,心頭大石總算是放了下來。
但既然沒事,它們為什麼不自行離開?
松子似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向裡面飛去,停在房門前,開始使勁地啄門板,發出“篤篤”的聲音。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來的赫然是女皇。
盛暑僵在當下。
月下,花前,麗人獨立,似喜非喜,似嗔非嗔
幾乎是瞬間,盛暑腦中又出現了一池荷花,幾顆蓮子,還有……應該還有什麼的,卻似鎖在一團迷霧之中,怎樣也無法看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些悵惘,有些迷惑,他覺得眼前的女子應該知道些什麼。
女皇搖著頭。“我也不知道,這世上怎麼會有你的出現。但是有個故事是關於裴麟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一聽?”
雖然答應盛暑好好地想一晚再作決定,但她還是來了。
望著門前金光閃閃的匾額,意暄百感交集。
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