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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一直看著他出去,將臉轉向裡面睡下,下人亦知趣的退出,她的地位,在陳侯的溫然一顧中悄然確立。

等人都去盡了,惜春下床對著鏡子看自己臉。一夜風霜,她看自己的眉眼,原不是像人傳說的那樣立時會變,她還是她自己,只是內在裂變粉碎,與先前劃開巨大鴻溝。

惜春離了妝臺,懶懶地披了袍,現在還早,不到給夫人請安的時候,她站到視窗,取了一枝白玉蘭,靠在美人塌上,拿在手裡撥弄。

晨光,寂寞。飛鳥單行。

她去請安,由丫鬟領著躉過垂花門,走過玫瑰月季花枝頭交搭的月洞,進西花廳,這是陳侯平素宴席之地,裝修得十分精緻。繡閣參差,文窗窈窕,循廊曲折,一路珠箔湘簾,玉鉤斜卷直達陳侯夫人住處。沿途一些妙齡丫鬟來往,見她們來,都垂手讓道,顯然已是知道新晉的姨娘。

到了夫人處,惜春旁邊的丫鬟脆聲叫道:“惜姨娘來給夫人請安。”

惜春聞言心裡一頓,有一點恍惚,暗暗笑起來——說的姨娘就是她,這一愣神正好在門口站住了。接著房門呀的一聲開了,便有人給打起簾子。惜春走到門口,輕輕提起了寶藍金銀絲繡的裙子,跨過那半尺多高的門檻。丫鬟跟進去,放下了門簾子。

夫人剛剛起來,尚在梳頭。見她來,因笑道:“你來得可早,我才起呢。何不多歇一會?”惜春走過去,道:“讓我來吧。”說著接了丫鬟的梳子,輕輕幫他梳頭。夫人道:“這怎麼使得,還是叫她們來吧。”惜春卻不停手,微微笑道:“這有什麼使不得?我來就是服侍您和老爺的,您何必同我客氣,伺侯您原是我該做的。”

夫人笑著,也不再拒絕,端坐在鏡子前由她去。一時弄好,見自己髮型煥然一新,喜得笑道:“你果然手巧。”又見惜春只穿了蟹青緞鞋,鞋上別無花樣,只鞋尖綴了米粒大小的珠子,將她打量一番笑道:“你也太素了些。”夫人看住光豔逼人的惜春,觸動心思,心又一灰——饒是這樣也要驚於惜春容光瀲灩。到底是年輕。她也有過這樣的年輕,只是遠到如孤帆遠影了。當著惜春的面還要拿住不了,不能露出失落來,她自失的一笑,轉臉望著惜春的丫鬟道:“不知她們服侍的可用心呢?可惜了入畫那丫頭沒帶過來,你一人孤零零的。”

惜春欠身賠笑道:“有老爺和夫人在,我也哪有得委屈受。入畫早定了親,要嫁人的人,我自然放她出去。宮裡還有個幾年一選,幾年一放,我也沒有留著人不放的理。”

夫人聞說,想了想,點點頭道:“這是你的體貼處。”說話間見有丫鬟奉了茶來,夫人接過丫鬟手裡的茶就要喝,想想又放下,皺眉道:“人老了連胃也不經用了。這點薄茶都禁不起了。”

“哪裡是什麼老不老的?”惜春淡淡道:“茶是剮胃的,空肚子喝茶自然不舒服,夫人用點別的吧,我早起叫人煮了燕菜粥。這就叫人給你端一碗來。”說著便回身叫道:“繡痕。”

隨著她來的丫鬟領命去了,不一時端了一碗粥來,惜春接了,服侍夫人用下。又絮絮地說了些話。才退出來。

從房裡出來,惜春輕輕鬆了口氣——這是她做姨娘的開始,融入一種生活,其實也不難。她以最大的努力取悅著別人。陳侯,夫人,府裡的下人,脫離了原先的環境,她不見得就活得差,相反還有種被釋放的感覺,她畢竟有了一個歸宿。也算是有個家。做了妾,本來落到別人嘴裡就是狐媚子,當得好不好免不了流言。她放得開放不開,都甩不脫這身份,那不如從容些。像戲子,既上得臺,就要對得起肯賞臉的觀眾。

惜春有時想起逝去的大姐元春,名為貴妃,在宮裡不也是個姨娘類的地位嗎?惜